镰刀借到,栾曰喜便将它裹进怀里向家中走去。
路过村中心时,一群村民还在议论着栾老财家的脏事,话是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没有下限。
什么,栾老财其实早就跟儿媳勾搭上了,两个人一年前就有了骨肉,只是怕别人说闲话,堕胎了……
这些无中生有的瞎话,他们是越说越带劲,编的就跟亲眼见过一样。
栾曰喜听了这些之后,心里的杀意越加浓重。他看了几个碎嘴的人一眼,本想让他们闭嘴,可又怕犯了众怒,只得闷头继续前行。
几个人也自然也看了栾曰喜,而且他们惊奇地发现,今天的懒汉跟往常有些不一样了,人不但沉默,还多了一些看不透的东西。
这可真是怪事!
几个人对视一眼,冲着栾曰喜喊道:“喜子,你就没去打听点稀罕事?”
听到这话,栾曰喜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几人,淡淡问道:“知道栾老财啥时候办喜事吗?”
“哟,你都不知道的事俺们上哪知道去?还指望你给俺们带出点消息呢,这样,你要是能说出点俺们不知道的事情,哥今天回家杀只鸡,请你喝酒。”
杀鸡喝酒?
这要是放在以前,栾曰喜早就答应了,可现在,他却没了喝酒的心。
哼,秀儿都被糟蹋了,俺还喝个屁。
有着喝酒的功夫,还是回家磨刀吧。
想着,栾曰喜摇了摇头:“不喝了,家里有事。对了,你们要是打听到栾老财成亲的日子告诉俺一声,俺也去凑个热闹。”
几个人听到这话,讥笑道:“你是去凑热闹啊,还是蹭吃蹭喝?”
栾曰喜也冲他们一笑:“都知道事,就别当面说了,怪丢人的。”
“哈哈,喜子也知道丢人了,稀罕事啊……”
听着他们的笑声,栾曰喜摸了摸怀里的镰刀,然后默不作声地朝前走去……
村里流言四起,篱笆院却已经恢复了平静,包括栾老财在内的大院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些。
这也难怪,现在的鹰爪村已经分成了两派,地主大院一派,大院外的百姓又是一派。
两派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可暗地里却是势同水火。
这样一来,老百姓们自然不会当着大院的人说栾老财的坏话,所以,即便流言再多,也不会传到地主大院的耳朵里。
此时,栾老财还守在儿子身边,直到老郎中诊断结束,说已无大碍后,他才彻底放心。
整整煎熬了一年,栾老财这一刻突然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精神头也一下子高了不少。
等送走老郎中,他回到屋里,看看儿子,再看看文秀,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啊,没事了就好,终于还是熬过来了。平儿,这次你可要好好感谢文秀,如果不是她,你这条命早就没了。记住,这辈子,千万别辜负了她。”
文秀听到这话,立马摆手:“没,这,这都是俺该做的。”
“有啥该不该的?秀儿,你是咱家的大功臣,也是俺们爷俩的大恩人啊。”
“爹,你,你别这么说,俺,俺就是尽,尽……”媳妇的本分。
后面的话文秀没好意思说出口,毕竟她还没跟栾思平成亲,当着他的面说这些,怪不好意思的。
栾思平看看老爹,又看了看文秀,长长叹了口气。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还活着,更没想到自己会毫无意识地过了一年。
一年啊,这么长的时间会发生多少事?
收音机里说建国了,是真的吗?
还有二黑,大柱他们,他们现在……
想到这里,栾思平突然心口一痛,也正是这一痛让他想起了更多的事情。
死了,都死了,现在就剩我自己了。
我也应该死的,我为什么还活着?
一串眼泪涌出眼眶,栾思平赶紧闭上眼睛,想将他们憋回去。
男儿流血不流泪,可到现在他才知道,有时候流泪比流血更痛。
看到栾思平这样,栾老财叹了一口气,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从进门到现在,栾思平除了那句道歉便没有再说任何,但他能看出来,儿子心里憋了很多事,也有很多委屈。
知子莫如父,栾老财能看透这些,却也没法开解他。
栾思平大小就是这种性子,想说的话从来不会憋着,不想说的,你就是撬烂他的嘴,他也不会说一个字。
当然,万事无绝对,他虽然开解不了思平,可文秀却可以。
这俩孩子大小就是无话不谈的,虽然分离这么多年,可能会生疏些,但只要相处久了,一样能回到从前。
想到这里,栾老财看了文秀一眼,轻声说道:“秀儿,天也不早了,爹该回去了,你好好照顾思平,爹明天再过来。”
“啊?”
文秀一愣,又忙结巴道:“哦,哦,爹,俺,俺送送你。”
栾老财点点头,背手向外面走去。
到了屋外,他招了招手,轻声对文秀说道:“秀儿,好好照顾他,等他下了炕,爹就让你俩成亲。”
一句话,文秀的脸立马红了,她快速低下头,很不好意思地说道:“爹,俺,俺听您的。”
“嘿,还不好意思了,行了,爹回去了,你也回屋吧。”
“爹,你慢走。”
目送栾老财离开,文秀转身向屋子走去。
到了门口,她一下子停住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屋里的男人了。
他没醒的时候,文秀没啥感觉,该干嘛干嘛,可现在,她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心里一阵别扭,纠结了好久的她还是走进了屋子,然后走到里屋,看着栾思平。
栾思平还在胡思乱想,压根没有注意到文秀进屋。
“你,你饿不?”
沉默了好久,文秀还是打破了这份尴尬。
听到声音,栾思平扭头看向文秀,轻轻摇了摇头。
“不,不饿也该吃点东西的,俺,俺熬了粥,你先起来喝点。”
说着,文秀走到炕边垫起两个枕头,然后伸手扶他。
这一扶,栾思平才发现自己跟个废人无异,手脚具在,却没有任何力气,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什么也没穿。
文秀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毕竟都伺候他一年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该摸的不该摸的也都摸了。
刚开始她确实有些害羞,慢慢也就习惯了。
她虽然习惯了,栾思平却有些别扭,皱着眉头,想尽力阻止,直到发现自己没力气阻止时,他才虚弱地说道:“衣服。”
衣服?
文秀一愣,然后说道:“俺这就拿,你等一下。”
说着,她连忙去柜子里拿了一件新袄。
看到文秀手里那间新袄,栾思平眉头又是一皱,接着问道:“我以前的衣服呢?”
“以前的衣服?”
文秀又是一愣,仔细一想才记起来,就说道:“你回家那天,俺们都以为你不行了,就,就把它烧了。这袄是新做的,现在天有点凉了,你先穿它吧。”
一听衣服烧了,栾思平有些急,又问道:“衣服里有没有东西?”
“衣服里没有,不过,你回来的时候,身边有个小包袱。”
包袱?
栾思平眉头一皱,又问道:“包袱,包袱也烧了?”
“没,俺留下了,本来想当个念想,俺,俺这就拿给你。”
说着,文秀将袄放到炕上,又去柜子将一个脏兮兮的小包袱拿了出来,递到了栾思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