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灯笼高高挂,白虎将军府灯火通明,白天的喧嚣暂时停歇了下来,静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也许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媚儿静静地端坐于床边,脚上的刺绣金丝龙飞凤舞鞋非常的扎眼,下面托着的脚踏也是专门打造,异常考究。眼前的红盖头纹丝不动。
白虎将军慢慢地取下身上的大红花,摘下锦缎长翼帽,缓走几步,到了媚儿跟前,俯下身,跪了下来。
“德培,给武威夫人请安!”
白虎将军,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皇上,何时给一个女子跪过?
红盖头轻轻抖了那么一抖。
“将军乃国之重臣,张家之长,何来一个跪字?”
媚儿似轻声慢语,似冷,刺骨,似情,美艳,似火,温中带怒。
“武威夫人,天子之皇妹,德培,怎敢不跪?”
“将军的意思是高攀不起了?”
“德培,罪臣之子,实不敢有此奢望,受宠若惊。”
“将军的意思是高攀不起,要悔婚?”
“皇后一片苦心,体恤德培,感激不尽,断不敢有任何杂念。“
白虎将军头点地,脑门顶着脚踏,头发触碰到了媚儿的脚尖。
“那这盖头?……“
媚儿拖长了声音。
白虎将军这才赶忙起身,双手托着盖头的两边,慢慢地将盖头撩起来,掀起来。媚儿的脸,一点一点随之慢慢地呈现。
媚儿还是那个媚儿,可今天的美,却是以往任何时候白虎将军都不曾发觉的,足以让其屏气凝神,心惊肉跳。
媚儿慢慢抬起眼帘,今天也是生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自己俯首听命的主子。
他英俊,洒脱吗?那曾是有名的京城四少。他才华横溢吗?何止啊,越是内敛,越是锋芒毕露,年纪轻轻,就得了白虎将军的头衔,杀伐果断,屡立战功,当是大周立朝以来最年轻的兵马大元帅。
他也算是媚儿奢望而只能远远观瞧的偶像,远在天边的夫君。而今,这个梦想要变成现实,要投身于心爱之人的怀抱,可媚儿却是五味杂陈,眼里有泪,心中有血。
白虎将军已经在为新娘子宽衣解带,媚儿已经感觉到那宽阔胸膛的膨胀与颤栗,那股热血沸腾如野马奔腾。
多么希望这是一个漫漫长夜,多么想厮守这样的激情与快乐,多么希望这份幸福才刚刚开始,随着春夏秋冬而绚丽多彩,多么想让这水乳交融化作了滔滔江水,奔腾不息。
新朗酣然入睡,新娘却泪流满面。
那把如影随行的尖刀近在咫尺,要说刺杀白虎将军,现在应该是最佳时机了,无需什么人策应,无需再做任何准备,即使背上一个杀夫的罪名,那又怎样?
但是不能啊,现在她可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媚儿了,她是皇上册封的武威夫人,更是皇后的妹妹,这一刀下去,背上骂名的可就是皇上,皇后娘娘了,一场天赐因缘就变成了皇后娘娘,甚至是皇上诛杀臣子的阴谋。
媚儿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所得的最大长进,应该就是这样为他人着想了,完全不再是一个杀手了。
媚儿应该明白,皇后娘娘不是让她媚儿出手,而是逼白虎将军出手,或者说搜集其罪证,也或者使其死心踏地,彻底臣服于皇后娘娘,服务于朝廷,以柔克刚,以动制静。
媚儿能想到的,目前也只有这么多了。她相信皇后娘娘所说的策应之人,应该也是传令之人,听候吩咐吧,暂且享用这难得的幸福时刻吧,第二天一早还得去宫里谢恩呢,听听皇后娘娘新的指示。
这也是赵普所担心的,不过赵普解了官职之后,并没有直接去了白虎将军府重拾他的谋士。他先是以商贾的身份去江南溜了一圈,然后回到汴梁,大张旗鼓地改造店面,修缮宅院,忙的不亦乐乎。
这明摆着,赵普是等着白虎将军来请他,或者说是在试探白虎将军,当此微妙时刻,看他如何行动,是否看的懂皇后娘娘的这步棋。
白虎将军看懂看不懂,赵普被解职,群臣间一片哗然,有人说赵普可能真就是那个奸臣,野心不小,怎料不皇上识破,没治罪,已是万幸,有人说这赵普也是一个搅局者,如今用完了,兔死狗烹,有人说赵普闯下了大祸,搬倒了张宝昌,对白虎将军构成了最大威胁,这么罢了官,成了政治上的废人,也可能是一种救命的法子,而对于工部贾大人,户部柳大人,他们则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又走到了一起,准备联合其他官员,上折子,再推上一把,就说这个赵普是张宝昌谋权篡位的始作俑者,推动者,甚至可以说,赵普才是那个最有野心者。
皇上干脆,把白虎将军叫到跟前,让人把那些个折子拿给白虎将军看。
“张爱卿,你现在是不是官的官,而这个赵普曾是你府上的先生,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这……“
皇上这么问他,让他看这些折子,白虎将军始料未及,他的确有些揣摩不透皇上的意思,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不是皇上在问他,而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要说赵普错了,可赵普是他府上的先生,他的谋士,那不就是他白虎将军错了。要说这都是一派胡言,诬陷忠臣,可他的老爹被搬倒,又是何人的计谋,朝堂之变,历历在目啊,他本想除之而后快,何不借了皇上之手,拿了他,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可皇上这么问他,似乎这两个意思都不对。
“陛下,赵普曾于臣处为食客,确实不假,颇有些与众不同,平定叛乱时出谋划策,立了些功,后入朝为官,办了不少差,时位之移人,臣断不敢妄言。“
“这么说,是联用错了人,错用了人?“
白虎将军敢紧跪下。
“皇上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是臣混沌,臣罪该万死。”
皇上让人将那些个参赵普的折子通通塞给了白虎将军。
“是非曲直,当以事实为据,联怎能凭着几份折子,草菅人命,但也不能置若枉闻,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