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事办完,几桩事儿接踵而至,一封接一封,一个接一个的信使,够让人烦的。赵光义特意摆下一桌好酒好菜,给赵普满上,然后给赵普行了个大礼,跪倒在赵普脚下,磕上三响头。
“二弟,你这里干什么?”
“若不是哥哥你,我们兄弟,德芳妹妹,还有我的老爹,现在恐怕还在颠沛流离,还在不知那里的街头卖义,甚至已是刀下鬼,哪还有今天,哥哥是我赵家的大恩人,大哥时时提醒我,这份再造之恩永世不忘,今日哥哥有空来,我才有机会磕头谢恩,请再受光义一拜!”
咣咣咣又是三个响头。
赵普赶忙将这位节度使弟弟扶起来。
“都是一家人,大恩大德的,就不要再提了,要说恩,那是天恩,是上苍的有意安排让你我相遇,要拜就拜天地吧,要拜就拜神灵,快快起来。”
说到这,赵光义不禁想到了自己的老爹。
“要是老爹爹能看到我等兄弟三人的今天,那该有多高兴啊,可惜呀,可惜呀!”
这么说着,摇着头,眼泪夺眶而出。
“来,光义敬哥哥一杯!“
到底是堂堂男儿,扬起袖子抹了眼泪,拿起酒杯,先干为敬,连喝三杯。
看来赵光义今天是真来了兴致,放松了,现真情了,酒不嫌快,只嫌少,话不嫌多,只怨夜短。
酒也不知过了几旬,赵光义索性敞了怀,一只脚搭在长凳上,脸上冒着细汗。
“大哥现在是殿前检点司,统领数十万御林军,帐下猛将如云,二哥你如今是钦差大臣,皇上身边的红人,连宰相都要高看你一眼,弟弟我呢,荥阳节度使,封疆大吏,一方诸侯,都是高官,皆是中流砥柱,叛乱已平,天下已定,可以哥哥的说法,现在的朝廷还乱着呢,暗流涌动,睡了这一晚,明日是何样,你我又何从,还不得而知,不知为谁而官,为谁而战,真是让人恼,让人烦哪,什么孝,什么忠,都成了鬼话呀。“
这赵光义喝上酒,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看来老练了不少。
“这个房间,虽只有你我,但不该说的,还是不要乱说,小心隔墙有耳,无事也有事。“
“哼,什么隔墙有耳,这门外岗哨都是我精挑细选,皆是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心腹,哥哥多虑了,多虑了。“
赵光义给哥哥满上,自己又喝上一杯。
“都说乱世出枭雄,依哥哥所言,现在还是一个乱世,皇上不皇,臣子不臣,谁是正,谁又是反,此一时彼一时,要我说呀,哥哥你足智多谋,好比那三国的诸葛亮,大哥与我呢,带兵打仗,都是好手,如果我们兄弟三人联起手来,定能搅他个天翻地覆,何不来个……“
赵普拿了杯中酒,一下子就灌到了赵光义的嘴里,堵住了赵光义下面的话。
“我看你真是喝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休要再提,切莫引火烧身,切记!“
赵光义的话让身上还冒汗的赵普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激灵灵就是一个冷颤,几乎是声色俱厉。
酒是不能再喝了,喝多了真误事啊,赶紧宽衣睡觉,即使睡着了,赵普也不放心,怕赵光义做了梦,梦里又胡言乱语,乱了方寸。
而赵普却毫无睡意,赵光义的话提醒了他,看来时局的混乱,远超出他的想像,由江南散播的谣言迷惑了众人,但也很可能促使宰相趁此加快重新洗牌的步伐,要知道他手里早已拟好了各重要岗位的人员名单,他会不会借着白虎将军事件,向皇上逼宫,而在当前情况下能与宰相一较高下的也只有白虎将军,可白虎将军的真真假假,赵普心里真没有底,不知道眉儿带回来的会是什么样的消息;那又即便白虎将军再现,号令旧部掀翻其老子,那白虎将军势必又一家独大,会不会是又一个宰相,换了模样的张宝昌呢,如果是那样,皇上,皇后娘娘岂不更处于危险境地?无论如何,这个白虎将军现在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
赵普此时,真有一种腾云驾雾的奢望,转眼就到了汴梁,面见皇后娘娘,详细禀报,好求个济世良方。
赵普挑了灯,研了墨,拿起笔,他要拟一份奏折,一份经过润色的奏折,一个是要稳住宰相,一个是给皇上,皇后娘娘提个醒,由可靠的手下快马加鞭先向送达汴梁,最大程度地争取时间,而自己呢,依照钦差的使命,朝廷的规矩,像模像样压着建康翻了倍的贡品地回朝复命,当然,这个赵光义,他还是不放心,必须带着他在荥阳众官员面前立立规矩,树一树威风,宣扬一下皇恩,换个方式给赵光义提个醒,千万别坏了大事,顺便呢也看一看他们的动向。
好一个风清月明之夜啊,谁又能注意,一片黑云不经意间急速掠过。
“有刺客!“
突然,外面一阵大乱,乱糟糟的人声,乱糟糟的脚步,还有短兵相接的打斗声。赵普呜地一下吹灭油灯,几步到了门后,透过门缝,借个月光,看外面的动静。
只见外面几个灯笼滚落在地上,一支支火把,熊熊烈焰,几十个兵将一个黑衣人围在了中间。而这个黑衣人身手矫捷,丝毫不落下风。但看这个人的身形,身手,似乎有些面熟。
哎呀,不好!
一个人的名字在脑海中迅速掠过,赵普又惊又喜,又喜又惊。他来不及多想,推门而出。
“住手!“
赵普几步就到了跟前,当兵的收了手中兵器,仍将黑衣人围在中间。这时赵光义露着半拉膀子,手里拎着一把刀,也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儿,谁这么大胆子赶到我这三分地撒野,活腻味了。“
赵普怎么还先他出来了?
“你们都守在外面,连风都不能吹进来,本官和你们将军要带这个人问话!”
这些亲兵看了一眼自己的将军。
这里有猫腻啊,看懂看不懂的,既然钦差大人发话了,得听啊。
“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撒开了,把眼睛睁大了,钦差大人若有个什么闪失,我要你们的脑袋。”
“是,将军!“
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黑衣人完全不像是刺客,也乖乖地听了命令,跟着赵普进了屋,赵光义也跟了进来。
“好汉,请露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