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杨威得意不过数日,李国君复上表制裁之。
表曰:“近日宫内外卖盛行。余观其送餐也熙熙,其取餐也攘攘,败坏大体,反堕天子颜面,此一也。外卖之餐食,其豆油或为地沟,其肉馅或为血脖,诸公皆为国之栋梁,千金之躯岂可坏于口腹之欲?此二也。餐饮堂食已然昂贵,复请专人转送,所费颇大,久之渐成奢靡之风,助长贪腐,此三也。是故臣欲整顿宫闱,严禁外卖。”
此表一出,得帝首肯,一时风头正盛,人不便当廷驳斥,乃私有怨言。忽而某日,一夜之间,有文张贴于宫门,百官皆知晓。
其文曰:“外卖之盛行,故也。语及此处,只道戕害,无论其可,此乃复孝不识乎?大略为不愿耳。
既有天子威仪,不得朝上进食,则百官可得以休憩果腹之时,不过一刻乃已。如请御膳,不能尽有;如自备之,不能趁热。幸有杨威之助,今若封禁,则归于油饼干果类耶?由奢入俭难,恐有违人之常情也。
复曰,外卖之不净。则御膳净乎?何其穆若之容,忽睹倦如之状,非一例也,遑论虫豸之害也。庖厨擅天子一家之食,未能擅京师百官之食也。
再有资费之争,臣请严令刑部,查处御膳房总管翟变贪腐一事。仅吾一人,行贿已然千金,所求不过饭食洁净。虽是,其发其虫其钢丝球者,洁净与否仍待两说。
由是而观之,复孝查处愈急,其所图愈可疑,或其心愈可诛也哉!”
此文一出,朝议纷然。当日便有锦衣百户,带刀立于宫门,毁去痕迹。复于京中大肆搜查,如有传抄者,皆收缴而焚尽。杨威怒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知其可也!”
炮乃叹曰:“非也,此事之祸,止于朝官。非是防川,防沟渠耳。”
继而杨威自恃其父位高权重,意欲顶风作案。稍待几日,便复引扁担一根,扛食盒两大筐,摇摇摆摆行于宫内大道,目中无人已极。
忽闻车马嘶鸣之声,见锦衣万户曹忠驾车而来。其双目炯炯,直逼杨威。威见之,不以为意,自走避于道旁。孰料此人别转马头,径直冲撞而来。
生死之间,杨威肝胆俱裂,急舍其外卖,大跳奔走,至见欧先时,披头散发,兀自喘息不休,悲呦而大号。继而百官威逼之,不得已而退还定金,此应有之义也。
经此一事,复孝声名大振,毁誉参半。有好事者起底之,盖此人原为军中技击士,立有大功,复家中显赫,因有此职。其翟变者,人皆疑此二人暗中勾结,惜未能得实据。
复孝之异动非独此事也,其往往而于宵禁之时,引诸多心腹,往来筛查,搜寻烟柳花巷之处,立得而立封,限期补办从业证。虽丛丛之戏院业务多而杂,背景广而深,既有涉及,亦不得不停业三日。
桑麻原以为牛郎不同于妓子,然不数日,仍遇查处。其自打赤条,以一叶障私处,堂皇立于当街,与复孝理论。围观者皆掩目,于指缝间一窥其人。复孝不意,外放周身正气,目不斜视,二人彻夜争辩,至天明方休。
争辩无果,乃传召桑麻,继而查封花楼。牛郎此业,本朝并无先例,复孝亦不好为人先,故从业证迟迟不得。桑麻为之奔走,榛妃或从中作梗,此事累月不成,久之,二人似有间隙。
复孝之威虽烈,然其所行多为似正非邪之事。行事触动多方,乃至人以“荼毒”相称,此孰之过也?于复孝,则律法大义,必无差池;于百官,则心照不宣,早有常例,此其律法失之偏颇也哉?非也,大略正如张玉林之言,曰“潜规则、熟人圈、亚文化”是也。
此言传于炮处,炮付与一哂:“诚如此言,是大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