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未开，陈年根令持大布遮于桌上，谓人曰：“此桌布自有妙处。”
炮乃伸手捻之，方觉此为大蒸饼，虽薄如蝉翼，百余饼叠之，竟如织物。
继而出十数美婢，歌舞相继，复牙盘上食，水陆过百品，陈年根得意而谓六曰：“尚能下箸乎？”
六笑曰：“秀色可餐，吾已饱也！”
主人闻弦歌而知雅意，陪笑曰：“此夏倩也，任锦衣卫同知。其断案时全凭‘六感’，蒙眼取签，签上写有地名，无不准确得人者，亦曰‘瞎签’。”
倩但微颔之，轻言道：“借小名游戏耳，不足一提。”
六有意攀交，问曰：“则此番来，捉得罪人否？”
倩起，祝酒而曰：“吾此番为捉拿押运车大盗而来。现二大盗楚留香与李寻欢因于酒家挥霍大笔钱财，被鄙人捉拿归案。其供述出上级庚日月，查无此人，疑其胡编乱造！秋后将问斩二人。”
炮方大嚼大咽，闻得此言，乃出声插话：“如何为楚留香乎？吾记得凶手名讳一夜七次郎也！”
倩不及答，六大笑曰：“非也！楚留香最擅劫富济贫，李寻欢最喜寻欢作乐，此二人落网乃应有之意。如一夜七次郎者，实为采花大盗，观其名号即知，此人生经验也！”
炮本疑庚日月为唐明，愿多问询，继而六大谈江湖之事，多为南辕北辙之说。倩露不耐之色，炮自忖了无证据，复见奴婢端来鸡翅一盘，故无多言。
此鸡翅味美，炮饮食殆尽，见六仍在高谈阔论，伸箸向其盘。陈年根见之，乃令奴婢复上鸡翅，每人再一盘，每盘盛八个。
倩曰：“挥手间，复有数十只鸡丧命也！”
六复大笑：“君有所不知！此地有鸡曰肯塔鸡，有十六翅、十二腿，专供人食也！”
倩哑然不语，六益激昂，笑曰：“复有黄焖鸡也，此鸡无翅无腿无头无尾，生而骨肉匀停，斫为小块烹之，味鲜无比。”
继而六指桌上烧鹅，曰：“此鹅不佳，吾知有大唐烧鹅王，其足为烤鸭，其翅为盐鸡，其胸为叉烧，其腹为烧鹅，内贮绿叶青萝，别有风味！”
炮闻之食指大动，顷刻间肢解烧鹅殆尽。
六复指桌上炙，曰：“此物陈旧，吾知有腊汁肉夹馍，其以腊肉间杂之，置于馍内，食之肉汁满溢，是大妙也。复有馍夹肉，对剖其馍，夹肉饼菜蔬食之，则西域所以谓汉堡是也！”
炮尝试一二，桌布破大洞，可以见台面。
倩视炮如此，饶有兴味，面露微笑。
六益喜，以箸击盘曰：“此鸡胸寡淡无味，吾知有豪大大鸡排，用料繁复，则味有椒盐、碳烤、甘梅、爆浆，鸡至于此，夫复何求！”
兴起时，六逐一评判，而炮紧随其后，逐一扫除。至宴毕，陈年根叹曰：“柱国公果真见多识广，吾今日清贫也！”
倩似笑非笑，曰：“君何愁也，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任期未至，则钱帛无数，岂非如此乎？”
六待其音落，上前邀约一同返京，倩呵呵笑曰：“是得返京，只不与你同行。”
待官某驾车欲行，忽见一骑绝尘而去。六曰：“此女骑术了得。”炮曰：“得此马则妙绝。”六接腔道：“得此妻则妙绝。”官窄正大怒道：“我马亦良，我技亦佳！若是炮不在车上，我定快于其至京城，还可拉上数人赚出路费哩！”
炮脸色大变，官某不敢多言，驾车急行。六不以为意，大呼曰：“吾春心荡漾，夜寐思服，若求不得则孤枕终身与右手为伴，若得则阳痿自当绝！”
炮问于屈奇，屈奇口占寓言一则，曰“昔日亦有蒙眼而武艺精绝者，人谓之五竹。岁过时迁，五竹容颜不改。后有好事者执而破之，方知为傀儡，本无人心。”
炮复问曰：“何以隐晦至此，但求明言，六事不能成乎？”
对曰：“如此如此，万事不能成也！”
六独坐于车边，嘿嘿然不做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