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内,凤锦澜站在窗边,向南远眺,万里之外,是凤林。
宫殿外,寒光铎铎,刀影重重,是守卫的玄甲天军。
因触犯天规,凤锦澜被囚于一处偏殿,待明日押往天雷台,接受刑罚。
星空浩淼,冷月皎洁,一室清辉。
寥寥字迹的宣纸,自手中滑落。上面字迹雄劲有力,是她夫君元烨,亲笔所写。
曾经,十里红妆,盛世出嫁。
如今,一纸休书,满室萧然。
“殿下,夜风寒凉。”青荷走上前,为她披了外衫,眼中满是关切与忧伤。
凤锦澜侧身回望身后的少女,夜风徐来,吹起了她额前的丝发,一如回到了很多年前,在月波湖边,百里墨荷,一个浑身伤痕的少女半跪在她面前,“谢殿下不杀之恩,愿终身为婢,侍奉殿下。”
“青荷,你可愿为我冒险?”
“青荷跟随殿下,生死已交托殿下,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少女眼神灼灼。
“你且来。”凤锦澜回身步向软塌,默念心诀,除去了身上的定影术,孕期已满的身形显露出来。
“殿下,您没有小产?!您与二皇子的孩子还在?!”青荷惊诧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明日我要受天雷之刑,生死难料,今日,我要把孩子生下,以保吾儿平安。我在你身上下了隐身咒,你速去准备血丹,烈阳酒,勿被守军发觉,速去速回。”凤锦澜未多做解释。
“是!”少女受命,转而消失在宫殿内。
斜靠在卧榻之上,双手抚上浑圆的肚腹,脑中浮现出那双冰冷的凤眸,胸口顿有阵痛袭来,“你教我的定影术,我用了三年,保吾儿康健。”凤锦岚自言自语。
青荷已速去回转,凤锦澜扬臂一挥衣袖,内殿顿时被结界笼罩,可隔绝气息,屏蔽众音。产期本是七月初五,奈何明日要受天雷之刑,凤锦澜从枕下抽出七宝琉璃刀,取些烈阳酒,擦拭在刀上,举手顺着肚腹一划,剧烈的疼痛袭来,她咬唇不吭,“快,青荷,把孩子取出来”凤锦澜忍痛吩咐到。
“殿下,您这是不要命了!”青荷忙上前阻止,奈何鲜血已从刀口迅速迸发出来,隐隐可见一胎儿。
“快,把孩子取出来!”剧痛袭来,凤锦澜攥起拳头,指甲已嵌入掌心,血迹淋漓。身下潮红一片,软塌濡湿,鲜血顺着床帏一滴一滴沁入汗玉地板,映出点点腥红。
青荷顾不了许多,按照主子的吩咐,在一片血肉模糊中,将脐带割断,把孩子取了出来,照着孩子的屁股用力一拍,“哇,哇……”男婴有力的哭声在结界内响起。
“殿下,是个小世子。”青荷忍不住泪目,看向血泊中的凤锦澜。
“好,喂我服下血丹。”凤锦澜有气无力的回应。
今夜,无人知晓,在珺宸宫偏殿,天君二皇子元烨的正妃,生了一个男孩儿。
(二)
娘说,生子最是苦楚。就算是作为上神的女仙,也难逃分娩之苦。看到怀中甜睡的孩儿,千刀万剐,凤锦澜皆感无悔。
孩子的左臂有一银色凤翎胎记,这是凤族的印记。凡凤族血脉,左臂皆有凤翎印记。根据血统的纯正与否,凤翎的颜色各有不同,以金、银两色为贵。此时,凤翎印记变化,显现出一条金龙。说明孩子还是龙族血脉。看到印记,眼前不禁浮上自己惺惺念念了几万年的身影。这是他的孩子,连印记都出如一辙。凤锦澜轻念法诀,在孩子手臂上,用自己的万年修为做了一道封印。从此,孩子的左臂将只有凤,没有龙。
“殿下,孩子还没有名字呢。”青荷端了一碗红枣莲子羹走上前来。
“今儿是初一,就叫凤朔吧。青荷,你带着朔儿,回凤林。”说着凤锦澜将自己脖上的盘玉挂在孩子身上。
“殿下,二皇子那边,您不准备告诉他实情么?”。
“再过两个时辰,我就要去天雷台受刑,不知生死。若是让他知道,这孩子恐要留在这九重天上,那女人在他身边,恐怕我的朔儿性命难保。莫耽误时辰,我用幻术将外面把守兵士困住。你借此机会,速带朔儿离开。”
语毕,凤锦澜默念心诀,双瞳变成金色。一只浴火金凰从天际披月而出,略过珺宸宫,金色的翎羽荡出层层金粉,将在外把守的一众天军重重笼罩。刹时,四野无声,仿佛时间停滞一般,把守的玄甲天军如失了定身法,一动不动陷入了各自的幻象中,那浴火金凰转瞬飞入天际不见了踪影。
“快走!我修为大损,镇魂兽的术法维持不了多久!”凤锦澜唤出沧浪云,将青荷与孩子安置其上,念出心诀,只见沧浪云如离弦之箭,飞出珺宸宫。
此时,远在十一重天的宝华殿里,一向浅眠的东华帝君,睁开了眼睛,抬手掐算,不禁微微皱眉。起身缓步于殿外,南方穹苍之上,原有一颗亮星,忽的变暗,在其旁边,隐隐约约,多出一颗新星,由暗转亮。
(三)
凤族的女子,生产时,元气大伤,灵气外泄,损万年修为。
凤锦澜身着白衣,脚下虚浮,步往天雷台,玉石阶上,未着丝履,寒凉入骨。
曾经凤帝带她去南极仙翁那里下棋,也曾路过这仙雷台,只有触犯天条的仙,才会在此受天雷刑罚。不想如今,在此受罚的竟是她。
凤锦澜被固定在紫金锁链上,锁链上的斑驳血迹依稀可见。
此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只听天官喊道:“时辰已到,行刑。”一道天雷从天降下,直击左胸,身体顿时穿透般刺痛。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左臂毫无知觉,恐已经脉尽断,左胸上有一个半寸大小的血洞,鲜血顺着紫金锁链的引血槽,迅速染红了整条链子。凤锦澜肩上的月牙形印记,隐隐灼烧,仿佛有什么要冲破她,释放出来。
作为神仙,周身有72道极穴,守着仙身的72道命门。天雷之刑就是用天雷劈在受刑者的极穴上,让其体会极致的痛苦。若修为尚浅的小仙或精怪,一道天雷就可以让他们元神寂灭。
又不知降了几道天雷,已痛晕过去的凤锦澜微微睁眼,只见眼前紫雾腾起,朦胧中听到有人说话“澜儿,事到如今,你可悔?”
“不悔。”
“你可有怨?”
“无怨。”
“你可有求?”
“求我儿平安。”
“如你所愿!”应声一道天雷劈来,击中凤锦澜头上一处极穴,难以忍受的剧痛迅速传遍全身,紫金锁链狠狠将身体拉开,连蜷缩的机会都没有,一口腥甜从口中喷出,溅在了天雷台的汉白玉石柱上……
这一天,九重天的天雷台上传出了一个爆炸性新闻,天君二皇子元烨的正妃凤锦澜,因血屠龙鱼族,被处以天雷之刑,元神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