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的晨光,发出曦微的光茫。又是一日。窗外小雨沥沥,伴随着料峭春风。如烟般的晨雾,在窗上晕开了一朵朦胧的花——芙蓉似的。滴答的钟声。我倚在窗前,望着面前浩阔的绿野,回想着昨夜梦里的世界。亦幻亦真。我此前一直未做过这般的梦。
梦里的我来到古时,身着白底蓝纹的雅抱,佩剑挂葫。戴冠披发。是一位儒雅书生或着文人。那里正值深秋,四周一片火红,似漫天霞光。而我正处于一片枫林之中。身后是用木竹建成的木屋,并连一起,加上竹梯,置张方台矮凳,摆上壶烈酒,几盘素食,隐匿于万大火光之中,也算是一方雅舍。
此时,日落西山。残阳散发着鹅黄色的余晖。枝桠把余光切割得支离破碎,留下点点残光。孤鸿南飞,投下一片缥渺的残影。枫叶不时零落,乘着秋风卷向天际。而后,仍是回归大地。
我喝了几口烈酒,几口便醉。我踏着零落的枫叶,感伤怀秋。思念着,追忆着。昏,把我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已是黄昏独自愁。
踏枫怀秋。我茫然地走着,似乎永远也走不出这片枫林。我的背影渺小得如同一个点。
枫叶飘落在我肩头,带着几分萧瑟。苍茫的晖光抚在我的脸上,虚实明灭。
寂静的枫林,仅回响着踩枫叶的清脆。空林心寞,残影人愁。孤独的我。夕阳垂地,秋醒人醉。
霎时,一陈狂风吹酒醒。漫天狂沙,枯树俱灭。
容我睁眼,已是另一方幻境。
彼时,我仅裹着帆雾白的丝绸,半露着肩。天地一片幻紫,烁星环着四周。幻色极光,布满空中。而我,竟立在一汪轻柔的星海中。透明无色,映照周边一切迷象。混然一体。银冷镰月,浮在水中。散化出一层寒霜。美轮美负。
我被这幻景迷住。忍不住行走在这方星海中。待我迈出一脚,“咣”的,在我离开前的那方,荡起阵阵涟漪,一团蓝光绽开,瞬间凝成一朵与世不同的花。有着睡莲般的静美,又不失英蓉的端雅;有着百合的芳香,又不失郁金香的韵华;有着玫瑰的妖艳,又不失白菊的纯洁。仿佛世间所有花的灵魂都附极于它,余韵悠长。由白渐蓝至紫的过渡色,嫩柔残露的花瓣,细长浮动的花芯,透发着令人失魂的香。
我沉迷着,陶醉着。在这万丈星海中,狂奔着。白色的丝绸扬起。在我脚所触及之处,激起层层浪花,随后又幻化为那一朵绝花。
我驻足。看着倒影里的自己,银色的头发,水色的瞳孔,赤脚裸着半肩。水中的倒影里,像是有什么急速飞来。快要冲破水面。不及我思索,那如同流星般的物体,瞬间坠入水中。无声无息,亦无波浪。水面仍是如此平静。
须臾,整个幻境开始震抖。极似崩塌。可那水面毫无变化。那幻色的极光,依然裹着我四周。镰月依旧冰寒。
我的脚下抖动得越来越巨烈。正当我百思不解之时,一个硕大的紫色的庞然大物从水中跃起。亦是无半点花浪。我抬起头,仰望着。那庞物有着如鲸一般的躯体外形,但绝对不是鲸。它通体透明,体内有一因墨绿色的不名物体,若琼脂般。外侧有着一双白银色的羽翼,美幻无穷。它的瞳孔如宝石般,却是蓝靛之色。尾鳍处,同于扇形,最外两处,有两条约莫一米之长的须鳍,柔中带劲,幻舞子境空。我想,那是鲲。意象中的鲲。
它振翅穿梭于星海中,所及之处,留下抹紫红色气田,梦幻至极。它朝我翔来,沉入我脚底下,极速把我托起。我趴在它宽大的背上,一股凉气顿时循肤而入。我们游翔于星空中。我伸出手,触摸着这混色的极光,无觉。犹如气体变幻无形。星团,散落在旋涡中,四处弥漫,毫无规律。闪着十字的光晕,聚成大片星域。我们在域中随处飞荡,穿梭于雾中。红、黄、蓝、绿、橙、靛、紫。沉醉,漫无目,已不知身处何方。迷于梦中,已无法自拨。
鲲开始变得越来越透明,躯体变得趣软弱无力。我总觉得有种向下的坠感。星光开始黯淡,收敛起了光晕。旋涡开始消散,层层卷开,化为一抔淡气。气团极光已褪去了色彩,被染上一层浓稠的墨紫,近黑。星域逐渐坠落,像流星般坠入水中,与水融合。镰月发出更重的寒气,衰退,同冰块般融化,也终成为海的一部分。伏着我的鲲,外形也仅有隐象。我开始触摸不到它。一种情绪蔓延在我心处,它如同一条麻绳,把我的心紧紧地揪住。我意识到了——这梦境在崩塌。“噗”,鲲已彻底消失了,我正急速地陨落。
“哗”,巨大的涟漪,可再也没有幻化出那朵绝世之花。我倒在海面上,它把我揪得开始窒息。黑暗浸满,别无他色。浓稠、拟墨更暗。上下天光一片稠黑,糊般的浓。我站了起来,那种情绪,比恐惧的本身还要慌恐。一切都只不过是虚空。
我狂奔着,紧凑的步伐。黑包裹着我全身,看不到一丝亮光。我寻找,逃离。我想找到这万丈迷海的边岸,逃出这深邃的梦境。可是,尽头在哪?彼岸人在何方?
我瘫坐下,撅着腿。黑侵入我体内,与那掀心的情绪化合,混入血液,侵满我全身。泪水在我眼腺里涌处,带着一种比忍惧还要可怕的情绪。孤寂,空虚。整个境内,回荡着我的啜气声。我紧闭着双眼,茫然无措。脑里一片漆累。,却闪着几丝光圈。不知道过了多久,沉沉睡去。一片黑暗。
“哗哗哗”的声响从我耳边传来。下雨了。我费力地睁开眼。模糊,沉重。抓起枕边的手表,眯眼一看。6:00。晨始,还早。再次睡去,仍是一片黑暗。
过后,再次苏醒。我掀开被子,赤脚下床。冷意从脚底往上窜。头脑逐渐清晰,灵魂归附本体。走到窗前,倚着。一声报时,67:00。
如菌的绿草,被雨水涤去了尘埃,吸吮着光料。冬日未落,春日升起。万里青葱的绿野,被绿色主宰着。埋藏着昨夜的梦境,隔子朦胧的窗棂之外。两个梦,归于孤桌、寂寞。时间把我送去了彼岸,于半醒时分。梦中的我是窗前的匿影。陌上红尘,若梦浮生。所谓,一梦如是。
2020年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