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祧从学堂回来,就听说言春杏醒了,激动地飞奔着穿过半个言家。
言春杏从小到大嘴巴不是一般的挑剔,言母无奈之下替她寻了一个厨子,在小院替她盖了一个小厨房。峙柳端着刚出炉的八宝酥正要进门,就同言祧撞在了一起。
温热的八宝酥就砸在了他的脑门上。言祧却也不恼,拉着峙柳的手焦急询问:“峙柳,三姐儿醒了嘛?”
“小少爷,小姐正躺在床上看书呢。”峙柳说。
“哦。”言祧未得到言春杏的首肯,便闯了进去。他跑到床边,羞愧地盯着言春杏脑袋上的伤口。包已经消了下去,却还残留着一抹红。
“未敲门就闯进女子闺房,五叔是这般教你的?”言春杏淡淡地说。
言祧是五院言凛淙之子。他爹倒也是个痴心男子,在他娘死于意外后,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带着孩子。其他院的管事都想要让他再娶,可此人偏偏不乐意。言祧身为他的独子,倒也被养的有些娇纵。
上辈子言祧与七皇子纪聖交好,而言家因为她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纪焘。言祧弱冠礼后便自离言家,她最后见到言祧就是在纪聖的墓碑前。
他说:“世人皆说我骄横不知礼,而我却知晓一代贤君就此没落。”
明明是小小年纪,却好像活了一大把时光。
言祧一惊,立刻起身,退出房间,听话地重新敲了敲房门,学着那些上门拜访之人的语气说:“在下言祧,求见三姐人一面。”
“进来吧。”言春杏这才满意地回复,“有什么事?”
言祧磨磨唧唧地说道:“是来向三姐儿道歉的。”
“道什么歉?”言春杏问。
言祧指了指她的额头。
言春杏笑着说:“这又不管你的事。”
言祧摇了摇头,说道:“夫子曾教导过,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非我缠着大哥要那只会讲话的雀儿,二哥也不会想法子替我抓,这般表……她也不会出事。”
“会讲话的雀儿?”言春杏有些好奇。
一说起那只雀儿,言祧便来了兴趣:“那只雀浑身火红,翅膀边沿却是玄色的。会学人讲话,可有趣了。听大哥说是南下寻回来的宝物,世间少有。”
“好了好了。”言春杏说,“既然你喜欢,改明我让大哥接你玩几日。”
“借?”言祧不解地问,“可徐姨娘说,这只雀儿是大哥寻来送给三姐儿的!”
“我又不爱那玩意儿,大哥送我做甚么!”言春杏玩笑道,“我院里倒有一手艺极好的厨子,难不成将它一锅炖了?!”
五院与七院关系交好,言祧也时常留宿七院。他与自家兄长关系不错,又怎么会因为一只雀儿这般闹腾,果然是有人挑拨。言祧虽然上了几年学,但心性却还稚嫩。
“徐姨娘那是闹着玩的。”言春杏说。
言祧嘟着嘴:“都这般大的人了,还喜欢逗小孩子!”
学堂的夫子留了作业,言祧没呆多久就走了。峙柳在言春杏和言祧聊天之时又命厨子重新做了一份吃食。幸亏厨子上午将银耳泡发了,加点红枣枸杞,炖了半个时辰。
言春杏在见到银耳枸杞汤时微微有些出神。上辈子替纪焘东奔西走,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地喝上一碗汤了。
她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舌尖被烫得微微发麻。
峙柳见状,说道:“小姐慢些,可别烫着自己了。”
厨子多加了一些冰糖,冲散了中午残留的药味。言春杏捧着碗,幸福地眯着眼,如同一只猫儿。
“峙柳,跟厨子说一下,明日我还想喝上一碗。”言春杏说道。
峙柳收起碗,点了点头。
“对了。”言春杏说,“表小姐还未醒来?”
“醒是醒了,但听那边的婢女说她有些呆愣,像是坏了脑子。”峙柳一说玩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请小姐责罚。”
“下不为例。”言春杏摆了摆手,“替我更衣,我要去看看她。”
祝酥梨醒了,一直吵着要见言春杏。可言春杏是七院唯一的小姐,又出了事,她们可不敢去。正当她们发愁之时,言春杏自己却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听说你们家小姐醒了,我家小姐想来探望。”峙柳说道。
“小姐这边请。”芳琳推开了房门引她入内。
祝酥梨见到言春杏一喜,指着她身后的峙柳,说道:“我只想见你,她可以出去吗?”
言春杏默认了她口中的要求,房内就剩下她们俩个。
祝酥梨突然说道:“我应该称您为孝苑皇后吧。”
言春杏盯着她,淡然地说道:“只是一介民女,与皇家扯不到什么关系。”
祝酥梨说:“你这条命还是我给的。”
“什么意思?”言春杏问。
“我同人打赌,赌这天下最终鹿死谁手,他赌塞北的一个小部落,我赌大歧。”祝酥梨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我赢这件事是板上钉钉,毕竟大歧比上那个部落可强上太多了。结果我输了。在你去世后不久,大歧便亡了。”
“所以?”言春杏问。
“大歧的衰败就是从言津死后开始。”祝酥梨说道,“前世,言津招兵买马,并非是协助端亲王纪偎登上皇位。而是突厥派人骚扰边境百姓,谢嵘截下他的密函,无奈之下出此下策。我要是想赢这场局,言津必须活着,谢嵘必须除去。”
“为什么选择我?”言春杏突然好奇对面人的选择。
“上辈子,我选择了成为一位将军,沙场点兵。无奈之下,还是满盘皆输。我回顾大歧近年间发生的事,找到唯一的切入口,就是你。”祝酥梨说道。
“巧了,重来一次,我只想护住二哥。”言春杏笑了笑,“合作愉快。我会让人替你收拾收拾,搬到我这。”
“行。”言春杏还未走到门口,祝酥梨突然将她喊住,“四五日后,纪焘就会来洵洲城调查私盐一事。”
“私盐?”言春杏回想上辈子与纪焘相识便是在洵洲城府衙内,不过他说自己只是一介官宦人家子弟,闲时来洵洲城游玩。后来她才晓得,他口中的一介官宦竟是天底下最大的官儿。
祝酥梨有些迟疑,说道:“他的目的是言家女。”
“我知道。”言春杏朝着祝酥梨笑了笑,“谢嵘背后可是他呀。我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一开始我就错了,逼迫自己人站到了敌人身边。”
言春杏回到闺房,想起祝酥梨的话只觉得脑仁生疼。上辈子纪焘将她骗得团团转,说来洵洲城只是游玩和招贤。
盐,一般是皇家小金库。民间私盐,这已经触犯到了皇家的利益。言春杏相信,普天之下,绝不可能只有洵洲城会出现私盐。而纪焘偏偏选着洵洲城怕就是因为言家。
他为了那个位置,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不过现在,谁又能说得清呢。
祝酥梨搬进了言春杏的偏殿。
只不过言祧好像有些不乐意。祝酥梨进院的那一天,他差人将自己的物品打包回了五院。临走前还朝着祝酥梨重重地冷哼了一下。
“我从未见过他这般,你将他如何了?”言春杏一下子来了兴趣。
“那日见到他命仆人抓雀,多了一句嘴,没想到就被记到了现在。”祝酥梨略显地无奈。
“他脾气大的很,不允许别人说他万分。”言春杏拿出来一个小木牌交到她的手中,“七院的出入令。”
“多谢。”祝酥梨说道。
“我记得,三年后会有一场蝗灾。”言春杏说道,“纪焘带头撺掇京城各大官员捐赠,因此博得了皇上的青睐。我虽不知这件事对于他起了多大作用,可我明白这世界上除了权便只剩下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祝酥梨回了她一句。
言春杏的目光不容置疑。她说:“言家太大了,取些银子还得层层审批。我得开家店。”
“酒馆,镖局。”祝酥梨提议道,“酒馆人来人往,往往是消息的传播之地。镖局的话,押镖需要武功高强之人,可以用押镖来培养自己的心腹。”
“我们开镖局。”言春杏说,“我娘亲前些年将城西一处宅子划入我的名下,正好用来开镖局。”
“行。”祝酥梨见她有自己的想法,也不好反驳。
言春杏说道:“日后,我在外,你便唤我颜肇。言这个姓在洵洲城太引人注目了。对外便说我们来洵洲城投奔亲戚,没想到亲戚惨死,只好拿盘缠租下店面,开一家镖局。”
祝酥梨越看言春杏越满意,她好像看到胜利距离自己几尺远,一伸手就能抓到。她点头道:“虽祝这个姓不常见,也怕别人认出。在外唤我阿酥便罢。”
“好。”言春杏指着偏房,“早些歇息,你身体还未完全好。”
祝酥梨道了一声谢,便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