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而且身手不俗。在我一击得手,正准备跳窗逃离的时候,县太爷用酒杯作暗器向我射来。现在想来,那酒杯怕不是为了打杀我,而是为了发出声响将门外的衙役引进来。可惜当时我并没有想到,我一侧身避开了酒杯,随后县太爷又将酒桌踢了过来,我刚用右脚停住桌子,县太爷的拳头已经到了我的面前。然后下意识地我便用左手去格挡。这一拳很重,就像是被铁棍狠狠打了一棒,让我的左手发麻发痹,等到我脱离了险境,左手痛楚涌出,我才发现那一拳已经让我左手骨折了。之后衙役听到打斗声,冲了进来。我慌乱之中,用小刀射向县太爷的面门。不到一米的距离,而且县太爷下一拳已经发出,所以县太爷也只好临时勉强用手格挡,于是乎小刀就扎进了县太爷的手上,我也得以趁乱从窗户逃走。”
“那你又怎么会和谢路在这里?”
“慌乱之中我从窗户跳出,落地时脚便崴了。等我逃进小巷里时,追赶而来的衙役和李家家丁也已经追了上来。”
“然后谢路救下了你?”
“是。”
“所以昨天你们在马厩那里对峙,只是为了演戏给我们看,好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不是。”
“不是?”
“那时我们的确不认得对方。只是方才他接应我离开之后,我才知道他的身份。”
“既然你们是一伙的,昨天为什么他出城,而你入城呢?两个人接头之后一起行动岂不是更好?”
“因为死的是假的李财主,这他娘的就是个圈套。”谢路气愤地插嘴说道。
“所以你昨天出城是打算截住他?”
“没错。我得到消息后,一路狂奔到三家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但我去到时却发现他已经出发了。”
“我习惯行动前先到现场观察情况,排查摸点。没想到却错过了谢兄!”
“……”范三一时语塞,只是觉得这些江湖侠客怎么这般乱来一气,“好,就算是你们中了圈套,又刚好错过了,但我能帮上什么忙呢?现在都封城了,到处都在查。”
“一个小忙,只消范先生举手之劳。帮我们送一个消息就行了。”剑客说道。
“具体是怎样呢?”
“将我们的位置告诉给马厩西出口的守卫知道便可。”
“西出口的守卫?”范三有些不可置信,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错。”
“他也是你们的人?”范三惊讶地问道。
“这个你便不需要知道了。只要范先生答应帮我们这个忙,我们便将有紫色曼陀罗花纹的马的消息双手奉上。”
“你们怎么……”范三想到守卫也是他们的人,知道自己在查紫色曼陀罗也不出奇了。只是该不该帮他们这个忙呢?范三有些犹豫,帮他们传递个口讯就能拿到想要的消息,但这样做却是背弃了自己的组织包庇了杀人犯。
“范先生怎么说,痛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谢路催促范三赶快做出决定。
“唔……容我再想想……”范三搓了搓头发,来回踱步。
“范先生,只是让你回去马厩的时候,顺便将我们的所在告诉给守卫知道而已。况且抓贼杀敌本就不是你的责任,没有人会追问你,你甚至不需要说谎隐瞒。帮这个小忙,就能得到你追查多年的消息;假若不帮,范先生你有考虑过,我们可能会灭口吗?”剑客微笑着对范三进行劝说。
昏暗的环境,紧绷的神经,非此即彼的选择让范三觉得脑子转不动了,此时他脑子里只有两个词‘紫罗兰’和‘灭口’,所以范三犹犹豫豫地说道:“好,我答应你们。”
“那就拜托范先生了。”剑客和谢路齐声说道。
范三迷迷糊糊地走出了那破屋,又走到了青石板路上,之后又再走了一段路,范三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在快走到马厩的时候,范三想到,帮他们传递完口信之后,他们不给我消息或者根本没有的话怎么办,当时也没有说明什么时候由谁将消息告诉他。范三开始不停地思考当他们反悔的时候,他该怎么做。但无论范三怎么想,都想不出有效的方法来。因为他们既没有弱点在范三手上,范三也打不过他们。此时范三思考的出发点已经变成了帮他们传递口信,他没有考虑不帮的情况。在他心里,传递口信,得到消息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所以此刻他才会如此烦恼,甚至不曾想过回头去找谢路他们确认清楚。最终,范三自己说服了自己,认为谢路他们既然是江湖侠客,那必然是一诺千金的。所以他加快了脚步,往马厩的西出口走去。
范三走到西出口守卫亭子。
“范先生又来打听那有曼陀罗花纹的马吗?”守卫笑着问道。
“剑客和刀客在斜路小巷的废屋里。”范三心里砰砰直跳。
“什么?”
“我说,剑客和刀客在斜路小巷的废屋里,知道了吗?”
“啊……知道了,知道了……”
“好”说罢范三便急忙地往公署里走,不时还回头张望是否有衙役在盯住他,不过好在衙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应付那些急着出城而吵闹的人身上。范三松了一口气,现在只需要等着剑客他们将曼陀罗的消息送来了。
范三回到公署,却发现只剩下何健一人。
“怎么人都没啦?”范三轻松地向何健。
“都出去马厩调停了,你回来的时候没遇到他们吗?马厩都乱成一锅粥了。”
“没有,不过马厩那里的确是塞爆了。”
“爽啦,让你躲过去了。”
“哈哈哈,躲什么,我可是去办正事的,怎么你不用去这么好啊。”
“说留守大本营喔……”何健翻了翻白眼。
“爽啦,没事干了。”范三边和何健打趣,边回到自己的案桌上,拿起词本翻看起来。
不一会儿,管事和其他人有说有笑地回来了。
“范三干得不错。”管事兴高采烈地对范三说道。
“啊……恩?”范三疑惑地看着管事。
“出去跑腿还能打听到刺客躲藏的位置回来。本来我还以为今晚要加班了,有惊无险……”
范三听着管事说话,却有些发懵:“管事你怎么知道我打听到刺客的位置了?”
“听西出口那个守卫说的啊。我过去取碗水喝,那守卫就说你跟他说了刺客的位置。然后我又跑去跟县衙那边的人说了,现在估计已经出发去抓人了。”
“哦哦……”范三此时可说不出原来如此来。现在这种情况,拿不到曼陀罗的消息还就罢了,要是被剑客和谢路判断为是自己出卖了他们,那可不得了了。范三此时心想,这些侠客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按他们说的将口信传给西出口的守卫,现在怎么反而由救人变成抓人了呢!
“啊……”范三露出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来,然后目光空洞地看着远方。原来西出口的守卫不只一个,他们是轮班制的。现在的情况很可能就是,剑客他们不清楚马厩的守卫也是排班的,所以只说了西出口的守卫,但他所说的守卫,却不是范三方才遇到的守卫。
范三站起来,抿了抿嘴唇,只觉口干舌燥,便拿起杯子,去倒一杯茶水来喝。范三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现在该怎么办?范三放下茶杯,便往外面走去。
他决定还是去看看情况。范三一路小跑,便往斜路小巷那跑过去。一路上,有不少百姓也跟着范三一起朝着那边赶,看来衙役们是已经过去了,所以才有这么些人赶过去看热闹。到了破屋外围,狭窄的巷子里已经挤满了人,范三过不去,只能从周围的人传人的话里了解些什么。
“破门了。”
“冲进去了。”
范三心里一紧。
“说里面有血迹!”
范三额头上不住地开始冒汗。
“好像里面没人。”
“是不是藏起来了。”
范三稍稍宽了宽心。
“不会吧,那破屋就那么大,能藏到那里去?”
“散开去追了。”
“是不是,我都说早就走了,那么大阵仗,谁不知道你来了。”
范三长舒了一口气,旋即又紧张起来。剑客和谢路不在这里,又去了哪呢?范三四周前后左右看了看,祈祷着他们会在某个地方,好让他做些什么。但他们并不在,周围只是一些扫兴而归的百姓而已。范三现在的心里很是矛盾,没抓到自然是好事,他还有机会拿到消息,但没抓到的坏处是,他可能会被他们报复。
再胡思乱想也没办法,范三微微皱着眉头,一边深呼吸,一边看向远方的景色,缓缓地走回公署去,尽量使自己放松下来。突然,一只满是老茧,有着又粗又短的手指的手从范三背后伸出来,捂住他的嘴巴,然后将他拉到旁边的小巷里。
进到巷子里之后,那人便即刻放开了范三,范三回头一看,却不是谢路或者是剑客。竟然是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拉我进来干嘛?”范三烦躁地问方才才在西出口见过的守卫。
“范先生多有得罪,这是谢路他们托我给你的东西。”守卫说罢,便将一张叠起来的纸递给了范三。
范三大喜之余又带点疑惑,将信将疑地接过纸条,打开。范三粗略地看了下内容,确实是跟曼陀罗有关的。范三的眼睛亮了起来,抬头看向守卫:“这?”
守卫解释道:“那只是声东击西,我们已将剑客和谢路送出城了,这便是他们答应你的东西。至于我的身份,还希望范先生保密。”
“哦……好的,劳烦了。只是这已经封城了,出城都有关卡,你们是怎么……?”范三不解,向守卫询问道。
守卫只是朝范三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开了。范三得了这纸条,也不愿意再跟他们扯上关系了,就也不再追问,也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