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渐高渐暖,道两旁零星几个店铺开了张,伙计套着厚实的衣服扫开门前的雪。
包子铺前的蒸笼上渐渐升起乳白色的雾;杂货铺的老板踩着梯子晃晃悠悠的擦门匾上的雪;灰扑扑的麻雀落了一树,又因行人的靠近惊的飞起,刹时满树琼玉飘落……
赵奚同魏泽一起,仍慢吞吞在街上溜达着闲谈。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了。
卖年糕的摊子前围上了一堆小孩子,费劲巴拉的在雪里扑腾着,边挤边挑着年糕。
魏泽看了两眼,突然站定,问道:“你还没用早膳呢吧?”
“还没。”赵奚顿了顿,边走去年糕摊排队边问道:“你需要吃饭吗?”
“我体内只有灵力运转的经络,器官并不完整,饮食会阻碍灵气的运行。”魏泽说完又摇摇头,笑着道:“阻不阻碍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的灵体能撑几个月,但被蒙蔽的天道恢复运转只需要几日,倒不如可着劲儿造作。”
“确实。”赵奚挑眉:“那陛下更中意哪块儿呢?”
那群挤在前排的孩子们身高还不到两人腰处,仗着身高优势,他们二人站在两丈开外,将摊子上摆的所有年糕样式看的一清二楚。
都是些简单的形状和馅料。
魏泽道:“随便哪块都可以。”
摊主把孩子们挑好的年糕用油纸包上,再一手收钱,一手递给孩子。很快就轮到他们了。
“这位公子,您挑着哪块了?”
赵奚道:“各包一块罢。”
摊主:“……啊?”
“我是说,每个样式的都包一块。”
“……”
摊主倒抽一口凉气,抬起头来认真看了二人一眼:
阿奚入城的时候便随手给自己套了一个小法术,修为高的瞒不过,但修为低的绝对认不出来他是谁。
魏泽则早就在脸上扣了个面具。
故而摊主这一眼看了个寂寞。
摊主表情空白了两秒,陪着笑道:“您二位先等等啊!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然后从摊子底下掏出个落满灰的算盘来开始打。
“直加,满五加,进十加,破五,破十,破、破……嘶破啥来着?”
赵奚:“……”
魏泽:“……”
魏泽补充道:“破五进十加。”
“……”这特么就尴尬了啊。
摊主拿着算盘,表情又空白了两秒。
孩子早就挤在前面买完了,他们后面没有人排队,稍微耽误些时间也没关系。阿奚索性把算盘接过来,问:“每样多少钱?你包就好了,我帮你算。”
“一共有二十样,您买的多,可以便宜些。按、按每样八文铜钱算好了!”
……其实完全可以口算。
摊主说完后,擦干净了手,手法麻溜的开始包年糕。
赵奚施了一个清洁术,待算盘干净了之后再随手划拉两下,弄出点动静。等摊主把年糕包好后把算盘递还,道:“共一百六十钱。”
他又从空间中数出一百六十文钱递出去。
摊主接过,眉开眼笑的把摊子上四摞年糕推出去,道:“贵人慢走,慢走。”
……
……
阿奚吃到的这块年糕是鲤鱼形状的,其上撒了一层金黄色的桂花蜜,以糯米为外皮,内馅则是由红豆和枣泥掺就而成。由于是新鲜出炉,还冒着暖呼呼的热气,甜甜软软的,很好吃。
魏泽的那块则是豌豆馅儿的兔子。
前人有诗云:“年糕寓意稍云深,白色如银黄色金。年岁盼高时时利,虔诚默祝望财临。”这便是年糕作为庆祝新年的佳肴的原因了。
阿奚鼓着腮,咽下嘴中的年糕,突然无厘头的想:要是以后都能像今日这样就好了。
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做什么做什么。
像随处风流的风。
……
赵奚:“南国造船的技术尤为发达,单是供富贵人家游玩的画舫便可承重万石,你可感兴趣?我带你去扬淮河游舫?”
一石是一百一十斤。
两万石便到达了千吨以上的承重量。
魏泽问道:“你也有自己的画舫吗?”
赵奚想了想:“沈家有。我母亲也有一艘,最后赠我了。不过都算不得是画舫,也都不在京城。我们可以租一只。”
“不是画舫,那是……战舰?”
“倒也不完全是用来打仗的,但若非要以战斗和防御功能来论,也算是吧。”赵奚道:“所以,去吗?”
魏泽笑了,反问:“画舫有什么意思?”
“是没什么意思。俗些的就是将教坊(青楼)搬去;雅些的便是办个茶话会,方便舫内文人墨客论诗、交涉、攀比、讨好贵人以将自己招为幕僚罢了。”赵奚慢吞吞道:“真正的有才有志之士,早通过科举入朝为官了。只是毕竟是京城的特色。”
南国的现状,便是贤明清白心怀百姓者,起早贪黑四处奔忙。而酒囊饭袋倚仗世家者,就见风使舵以权谋私。
这也算是圣人苦心经营的局面了。
只有朝廷上出现许多种声音后,皇帝才能牢牢把握住最终的决断权。
这是南皇的治国之道。
赵奚略有些突兀的问道:“陛下的治国之道是什么?”
魏泽不知这一瞬间他的思绪已经跑到哪里去了,只是非常实诚的回答:“以法治囯,以杀止杀。”
赵奚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魏人尚武,疆域是一寸一寸流着血打下来的,同南国的人观念不同。强势一些或许也有道理。”
“新帝登基之初要推行新法新政,守旧者和愚忠其他势力的人哪里会善罢甘休?国家自然不能因为这些人四分五裂,所以需要鲜血来震慑人心。等以后局势变化,再考虑是否用怀柔的手段安抚饱经战乱的民众。”魏泽随口说完,把话题拉回来:
“我们要不去城外打猎?”
赵奚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