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奚走的极慢。衣衫破破烂烂,血污与泥水杂糅,连面容也脏乱不堪。
但路途再坎坷,只要肯走,总会抵达。
…
山寨处吵吵嚷嚷的,女人的哭声、男人的喝骂与大笑声、柴火燃烧发出的轻微的爆炸声混在一起。
小阿奚远远的便看见山门前悬挂着的几十个头骨——有些已经腐烂的看不出模样了,有些还凝固着暗红色的血,在朱红色大门的背景下,更显森然诡异。
门里面的大片空地上,放着一个很大的木笼子,里面锁着许多衣衫不整的姑娘。
他蹙眉,又踉跄着走进了些,半隐在树枝边向外看去。
劫匪们有的在闷头吃肉;有的在高声喝骂;有的拿鞭子对俘虏们呼来喝去;有的身下压着女人,大笑着说着浑话浪语。
而那大门的朱红色,也不是染料的颜色,是一层层不知是动物还是人的血,铺出的光泽。
阿奚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断剑,欲要上前,却又突然顿住了。
他一个行动不便、几近弱不胜风的伤患,仅凭着些微末的灵力或许能杀十几个普通人,但杀三五百人呢?
一定是不行的。
他不仅会把自己搭进去,而且救不了任何一人。
可是——鞭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女人的尖叫呜咽声、俘虏的痛哼声……
阿奚攥着断剑的手绷的死紧,一点一点收敛下幼稚的不计后果的冲动。
因着这冲动,他不顾路途遥远的疲惫,坚持提早回家,从而在遇难时无力挣扎。
也同样因这冲动,他没思量清楚就用话激那“小主子”,导致被抛下了山崖。虽然最后歪打正着的活了下来,但没人可以一直拥有这样好的运气。
他在付出这样大的代价之后,也该吸取教训了。
阿奚如是强行劝说了自己良久,终于忍住了提着剑冲出去的欲望,扶着树干一点点坐下,瞌上眼继续吸收灵气。
太阳逐渐向西沉落,慢悠悠的收敛着自己的光线。到最后,将世界变成一副全然的黑暗。
入夜了。
阿奚撑着树干起身,又稍微缓了缓,给自己施了一个最低级的隐身术。
其实这里的修行者极少有施展隐身术的机会,因为隐身术只能隐身,又隐不了气息,简直就像是大写“此地无银三百两”,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问题似的。
这法术不仅耗费灵力,还没什么用,也只能骗一骗没有修为的凡人。但凡人对修行者又构不成什么威胁,特么连骗的动机都没有啊。
但对于此时的小阿奚来说,无异于雪中炭、及时雨。
…
如墨的浓黑中,守夜的几个劫匪松松散散的聚在一堆,说着闲话。地上四处是酒坛子、柴火和血沫子。囚笼中,有的姑娘睡着,有的神情麻木的呆呆看着无边的夜色,有的衣不遮体抱肩哭着……
小阿奚边推演着地势,边绕着整个匪窝开始布阵。
他没有系统性的学过布阵,只是因为无论是玄机阁、沈家、丞相府还是皇宫都有诸多复杂的阵法,所以连带着也略懂一些皮毛。
但皮毛也够了。
小阿奚用断剑划了自己一刀,于是将将结痂的伤处又滴滴答答的冒出血来,一路撒在他走过的地方,带着少年赤诚的善良与热望。
布阵需要用天材地宝或者灵力催动。
而他能用的天材地宝早就用完了,灵力在施过隐身后也不够了。
但他的血液中含有足够强大的血脉之力。
可以支撑他去竭尽所能保护别人的,血脉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