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朗被盯得有些发毛,缩了缩脖子,想了片刻,摇头道:“没有,他没和我说过。”随后又反问了一句,“是什么重要东西?关于什么的?”
“我也不清楚那件东西是什么,如果薛沐的死并非是单纯的自杀,那么肯定会有些东西留下来。”潘明皱着眉头,犹疑着说,“如果你想起来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因为这关系到你朋友的死亡真相,我想你也不希望薛沐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吧。”
于朗听完潘明的话沉默了,低着头看着面前的桌子,不知道潘明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分明能感觉到对方很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提供有价值的信息。
沉默了片刻,于朗抬起头来:“薛沐确实没和我说过重要东西之类的话。不过,我想如果他真的已经预料到自己可能会遇害的话,那么他很可能向我暗示过什么,但我现在真的想不起来。等我想起来我一定会通知你。”
“嗯,那就这样吧!你可以走了。”潘明笑着向于朗伸出手。
于朗站起身来,和潘明握了握手,然后犹豫了片刻,说道:“对了,潘警官,我有些东西在薛沐那里,不知道我现在方不方便取回来。”
潘明一怔,看向于朗的目光陡地锐利起来,立刻反问道:“什么重要东西?”
“就是几本书,最近正好我要用到。”于朗说。其实就在他刚刚说那番话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薛沐曾经和他说过的一句话。
薛沐说他要是有什么不想让别人找到的东西,一定会像《肖申克的救赎》中的安迪一样,将它藏在一本厚厚的被掏空的书中,这算是个提示吗?于朗不动声色地琢磨着,不过薛沐说这句话的时候分明是开玩笑的语气,而且时间也是很早很早之前了,难道他那个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自己会有性命之忧吗?
于朗知道薛沐的书架上可能有不止一本的厚书,只是究竟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呢?他默默地想着,眼神迎上潘明的目光,心里便颤了一下。他犹豫着是不是该把自己突然想到的信息告诉潘明,但转念一想,毕竟只是自己的猜测,若是现在说出去,到时找不到任何东西那可就丢人了。倒不如自己去看看,如果真找到什么证物,再交给潘明也不迟。
“哦,”潘明应了一声,右手摸了摸冒出胡子茬的下巴,“可以,反正现场已经勘察完了,你只是去取几本书,应该没问题。”他低着头自言自语地说着,好像是在劝服自己一般。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从里面挑出一枚,费了很长时间才把那枚钥匙从钥匙环上卸下来交给于朗。
于朗接过钥匙,说了声“好”,便走了出去。
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天阴得厉害,貌似要下雨的样子。于朗掏出手机给老板打了个电话,顺便告诉他薛沐的事情,然后请了几天假。那万恶的资本家起初还有些关心的意思,但一听到薛沐的死讯,口气立刻转变了180度,很有些“死的怎么不是你”的味道。于朗知道如果没有薛沐,他们办的那本烂杂志恐怕卖不出去几本。同样如果没有薛沐,于朗也就失去了在这个杂志社中存在的意义。因为于朗存在的唯一理由是薛沐,薛沐是他的朋友,只有自己能很轻松地约来薛沐的稿子,如此而已。虽然于朗自认文笔不错,故事也能讲得有模有样。
想通这一点的时候,于朗不可抑制地沮丧起来,低着头往前走,心情低落得仿若头顶沉重低垂的铅灰色天空。
“于朗。”
猛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于朗愕然转身,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已经“吱嘎”一声停在路边。
“上来。”潘明戴着一副墨镜的脸出现在缓缓摇下的车窗后。
于朗迟疑了一下,迅速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顺便聊聊薛沐的事。”
“万达广场附近的阳光苑,我想去薛沐那边看看。”于朗的声音中充满悲伤。
“行,正好我也要过去看看。”
于朗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心里却有些不爽,看来潘明并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想到自己对他隐瞒了一些信息,于朗开始觉得不安,不过想着他要和自己一起去,到时候找到什么都可以说是自己刚刚想起的,这样他就不会怀疑自己隐瞒了一些信息吧。于朗想到这儿,轻轻地吐了口气,心里的不安逐渐散去了。
“对了,薛沐的身后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于朗怔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这个也要我来负责吗?”
“恐怕是这样的,根据我们的调查,薛沐的父亲在他四岁的时候就死了,而他母亲则在他上初中的时候跟一个澳大利亚人结婚,随后就移民了。他跟着他奶奶一起生活,三年前,他奶奶也去世了,他没什么其他亲属,我们又联系不到他母亲。所以看来只能是你这个最好的朋友来负责了。”潘明突然顿住,看了一眼于朗惊愕的表情,惊异道,“别和我说这些情况你都不知道。”
“别说,我还真是不清楚。”于朗苦笑着摇头,“薛沐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他只是说自己是孤儿,但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多的事情。”
“在你印象中,薛沐是个什么样的人?”潘明问道。
“我和他认识也不过两年多,是在网上认识的,那时候我俩都在一个网站上连载故事。后来聊的次数多了,发现彼此都很投对方的脾气,又在同一个城市,就出来聚了几次,就这样熟悉起来了。薛沐是那种自来熟的家伙,性格很开朗,爱玩爱闹,有时候就像个大孩子一样。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简单,其实他挺有城府的,只有愿意说的才和你说,就像刚刚你说的那些,如果你不和我说,我都不知道。”
“据你所知,他有没有什么仇人之类的?”
于朗凝神想了片刻,摇头道:“应该没有,他就是个撰稿人,平日里大多数时间都宅在家里写小说。”
“他有女朋友吗?”潘明问。
“前段时间有一个来着,大约一个月前吧,后来就没听他提,估计是分了。薛沐很有女人缘,长得又帅,还一贯会讨女孩子欢心。不过这么长时间,我还真没看见他和哪个女孩子在一起超过一个月的。”
于朗还记得当时薛沐曾经在电话中和他说过一个叫作白灵妃的女人。
“你觉得他的死可能和那些女人有关吗?”
“不确定。”
潘明一边开着车一边从放在仪表盘旁边的烟盒中掏出一根烟,向于朗示意了一下,见于朗摇头,他便一个人点燃了,叼在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一股青蓝色的烟雾从他的嘴唇间和鼻孔里喷出。“你可能不知道女人疯狂起来有多么可怕。”他撇了撇嘴说,“半个月前,财政局郭局长的儿子郭小鹏死在家里的事你知道吗?”
“听说过一点。”于朗点点头,“不是说在家中猝死的吗?”
“猝死个屁啊!”潘明“嗤”地一笑,“被活活掐死在床上的,脖子上那两个青紫的手印子看着都瘆得慌,据说那两个手印是出自一个女人的手。你说那女人得多狠啊,颈椎都捏断了。”
“力气可是够大的。”于朗不可思议地说。
“岂止是够大,据我们局的法医说,按照当时的力度,就是一根手臂粗的木头,都能拧断。不过那郭小鹏也不是什么好货,仗着他老子有背景,在外面净干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一年前就曾爆出他强奸一个女孩子,导致对方自杀的事情,不过当时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才让他逍遥法外,说不定这次又是惹了不该惹的女人。”
“这得多大的仇恨呢?”
“所以说,女人要是疯起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潘明似乎心有余悸。
于朗觉得潘明似乎意有所指,摇摇头道:“薛沐应该不至于。”
“这可真说不定,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起郭小鹏的那个案子吗?其实这两个案子之间有共同之处。”
“什么共同之处?”于朗惊讶地问。
“你可能不知道,郭小鹏的案子至今未破,凶手一点线索也没留下。郭小鹏死亡的当夜,郭局长夫妇都在家,并证明当晚郭小鹏的房间里只有他自己。另外,卧室的窗子没有任何开启的痕迹,小区的监控也没有拍到任何可疑的人物出现在他家周围。可以说那是一件非常典型的密室杀人案。”
“这能说明什么呢?”于朗一脸迷惑。
“你想想薛沐的死,那么高的吊灯,他能不借助任何东西把自己挂在上面,不是很不可思议吗?两件案子同样都存在着难以用常理解释清楚的疑团,这就是最大的共通点。”
于朗沉默了片刻,按照潘明的说法,这两件案子确实有些相似:“你怀疑郭小鹏和薛沐的死是同一个人所为吗?”
“只是初步的推测,你也说过,薛沐是那种喜欢拈花惹草的家伙,郭小鹏也同样是个花花公子。如果真有一个专门想要找这些浪荡公子报复的女人,被他俩遇到,不是很正常的嘛。另外,还有一点,我在两个人的死亡现场都闻到了一股淡雅的香水味。”
于朗悚然一惊:“你的意思是那个郭小鹏死的地方和薛沐家有一样的味道?”
“对。”潘明点头。
“是不是绿茶的味道?”
潘明眼睛立刻睁圆,有些不可思议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于朗摇头苦笑,他知道薛沐确实喜欢绿茶的香气,无论是牙膏、洗发水,还是饮品,他都喜欢绿茶味的,甚至为了让这种气味能够常伴左右,专门买了一瓶女士香水。那种香味不像其他类别的香水那么馥郁,反而很清新。薛沐曾经说那种香气让他有种置身于雨后清晨树林中的感觉。于朗虽然没那么敏感,但也觉得那味道确实不错,甚至有些振奋精神的效果。
“薛沐很喜欢一款绿茶味道的香水。”
潘明把烟蒂摁灭在一个小巧的烟灰缸中,挑了挑眉头:“能和我说说薛沐最近的这个女朋友吗?”潘明把车转向明德路,薛沐所居住的阳光苑就在明德路的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