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母亲走了。他的小小的脑海中不断回忆着与母亲的点点滴滴,他看见的窗台上已经数天没有更换了的残败不堪的那一束花朵,回想起自己曾发下的誓言。他像着了魔似的,将母亲的躯体背在了身上,扛到屋外的小推车上。他身体摇摇晃晃的,如同醉了酒一般回屋拿到了一把铁锹,他摇摇晃晃地撞倒了地上的暖炉,炉灰掺着火星子刺到了他的腿脖子上,他却丝毫没有关注,他一把将铁锹扔到小推车上,用这瘦小的双臂艰难地推起了车,向着那片山林走去。炉灰烘烤着满是腐烂木屑的地板,渐渐升起滚滚浓烟,一株小火苗出现了,接着,大火吞噬了整座小屋,将它吃得一干二净,包括那个可怜的缺了一个小口的老花瓶。
他喘着粗气,腿肚子已经开始发酸颤抖,双手也已经酸痛到无法抬起了。可是他已经推着车,向着山林的深处走去。其实周围的环境再可怖,周边的声音再怂人,他也不曾关注分毫,他好像一个失去了理智的行尸走肉,仅凭着一个信念向前走着。他要找到传说中昆灵山的那片花海,他要将母亲葬在那里,让她永远幸福下去。
可惜一阵剧痛让他恢复了清醒,他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他猛地一回头,一双双发绿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他的额头上冒出了紧密的汗珠,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野兽啊,他的腿肚子止不住地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劳累还是因为害怕。
狼群贪婪地流着口水,静静地打量着自己送上门的宵夜。它们刚刚吃过晚饭,还不饿,与其直接杀死猎物,不如戏耍一下来得更加有趣。它们将男孩包围起来,不断用头撞击着男孩的胸,背,头,男孩像是一颗皮球一样被这群野兽推来顶去,变得遍体鳞伤。
一头野狼似乎是玩腻了这种无聊的“头球游戏”,打算先将那头不会动的猎物叼走,拿去享用,男孩却像不要命似的拽着那个猎物的衣领与它抢夺。可是可怜的男孩儿那是这些畜生的对手啊,野狼用力一扯,猎物就被扯了过去,男孩还想冲上前去阻止,却被更多的野狼截止了去路。
野狼们似乎玩腻了“头球游戏”,它们开始进行“抛球游戏”了,它们将猎物叼在嘴里,再狠狠抛向空中,再由另一头狼接住再抛向空中,这对于它们来说也许是一种饭后的娱乐游戏,可对于那些猎物来说,这类游戏更像是死刑之前的严刑拷打。
看着母亲的尸骨消失在漆黑的丛林中,男孩心如死灰,他弱小地连他母亲的尸骨都没有保护好,还曾经信誓旦旦地说什么要保护母亲,自己就是个没用的废物罢了。他一次次地被抛到空中,又一次次地落入狼口,他不知道这群野狼什么时候会玩腻这个游戏,但他知道,一旦它们停下游戏,那便将是自己的死期。他回想起母亲慈爱的脸庞,回想起她的尊尊教诲,回想起他经历过的一切。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自己的死期由我自己来决定,不由你们这群畜生决定!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支尖细尖细的铅笔,恶狠狠地像野狼的鼻子插去。
野狼吃痛,用力甩开了男孩,男孩沉重地落地,翻滚,直至晕倒,便一无所知了。也好,这样被吃掉也就不会痛了吧,男孩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笑意。
天渐渐亮了,六姑娘鸟儿唤醒了这个世界。男孩缓缓睁开双眼,自己并没有死。他浑身酸痛,勉强直起了身,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小的地缝中,这宽度估计也就是有小孩才能进的来吧,男孩的拳头紧握,已经被压麻了,他勉强活动着身体,感觉手里有着一些东西。男孩轻轻地张开手掌,里面平躺着一枚白银的指环。他这才想起母亲临终前手掌放在领口的动作,原来母亲说得是这个啊。他知道,这是母亲的至宝,是她不管多穷多困难,都不会出卖的宝贝。因为这是他与父亲结婚时的定情信物,她一直贴身保管。男孩知道,母亲是在等父亲回来啊,她是多么希望父亲能够回来啊。
男孩攥紧了指环,他似乎能感受到它的温度,他能够感受到母亲带给他的坚强勇气和力量。他艰难地站起了身,笨拙地向地缝外爬去。
地缝口有被爪子挖掘过的痕迹,看来是那群野狼找到他后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时地发泄吧。男孩笑了。可是一回想起昨日自己被野狼戏耍时的那种绝望,不禁感觉到后怕起来。母亲的尸骨还被野狼叼去做了宵夜,男孩不由得自责起来。
可是他现在清楚地知道,母亲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他好好地活下去,自己必须尽快地走出这片森林,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突然,他听到身后的草丛中有悉嗦的响动,他的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画面,便是那一帮凶狠的恶狼,他拔腿就跑,头也不敢回,他可不愿再看到它们那一张张血盆大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不要命似的逃了多久,直到自己踩空了一根树枝,摔倒在地时才得以停下来。他大口喘着粗气,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是他认知范围之外的了。他从未见过如此茂盛的大树,一人高的杂草,还有这足有一个手掌大小的甲壳虫。
他环顾四周,已是饥饿不已,想要寻找些吃的,填饱肚子。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艰难地跋涉在比他人还高的草丛之间。
就这样,天很快黑了下来,惨白的月光映在男孩瘦削的脸上,显得更加的凄凉。他饿坏了,再加上体力不支,几乎快要失去意识了。他忽然闻到一股异香,一股他从来没有味道过的神奇的香味。他就像被鱼饵诱惑的小鱼一样,随着香气的方向向前移动着。
“好香啊,是妈妈做的米饭吗?”男孩似乎回到了那个生活过的小镇,母亲煮好了饭,依靠着家门在门口等他回家,而他则总会咧着嘴,笑着奔向母亲的怀抱。
男孩被这阵异香迷惑了,一时间陷入了幻境。不光是他,方圆数十里内的魔兽似乎都受到了这股奇怪香气的影响,纷纷朝着这一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