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耳边,朗诵一首自编的歪诗,我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你改的啊,你读过仓央嘉措的诗啊!我以后要叫你江有才了。”
“不是我改的,是从网上看的,送给愁眉苦脸不愿开学的小朋友。”
我望着眼前的少年,多想告诉他,我不想开学,是不愿面对步步逼近的毕业,分别,离散,于是,我问:“有没有想过考哪所大学,什么专业?”
“我想学建筑,为大家盖真正绿色环保的房子,你呢,你肯定要考美院,稳稳的,准行。”
“不,我其实并不想把画画当职业,这个,只是爱好罢了,我其实,想学室内设计,我从小就整天幻想,有一大间屋子,我一定要按照自己的喜好,装扮成我喜欢的样子。”
“房子里,住着一对白发的老头老太太,坐在摇椅里,戴着假牙亲吻。就是苏茆茆和她的老公。哈哈!”江辰接着我的话开始胡诌开玩笑,而他描述的那幅桑榆晚景,却是那般温馨动人,我蹭得红了脖颈,捶打着他,连喊“讨厌”,心里也止不住甜蜜涌动。
他嬉笑着左右躲闪,目光又黯淡下来,说:“洛秋说要考电影学院,到时候肯定分隔两地了。唉!”他叹口气。他也在为步步逼近的分离而苦恼。
而他的苦恼,只为与洛秋的分离。心底隐匿的痛,又绵绵密密地如青苔一样冒出来,可我还是笑笑地安慰他:“现在都只是说说而已,还有一年时间考虑呢!说不定到时候她改变主意了呢?唉!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要学什么,到时候再说吧!”
起风了,我站起来,说要回家了。其实我多想和他多坐一会儿,哪怕只是静静地坐着,什么也不说,静静地,看夕阳落下,甜蜜涌起,可是,现在,我只能逃离,我怕自己越靠近,越沦陷于自己虚构的温暖,无法自拔。我不要。
他没有挽留,说自己再坐坐,我走出几步,忽然听到他在叫我,回头,他的目光那么温柔真诚地看着我,“茆茆,以后,不要一个人来这里,这里太偏僻,不安全。”
我使劲点点头,转过身去,紧跑几步。我知道,我们离得越来越远了。
坐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夜色四起,街灯如一些忧伤的眼眸,车厢内,回荡着刘若英的歌曲:“……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不牵绊你,向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拥有爱情,我才安心”。我不知道,这笑泪交织,火冰两重的情感,淬炼出的是坚韧,还是易伤?
14
当有一个时间基准点横亘在眼前,似乎日子过得格外快,我第一次感到时间紧迫。
教室后的黑板上,写着高考的倒计时,那个醒目的□□数字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惶惶不安的心仿佛要被撑爆似的。我总是教室里埋头苦读奋笔疾书的那一部人中的一个,隔窗望去有少年在奔跑,转身,起脚飞球,激起一溜溜狼烟,而我的耳边,只剩下笔尖擦过纸张时的“沙沙”声。被爱情遗忘的孩子,惯于在学习中寻找真相,我不知道自己用功苦读是为了什么,在隐约的想象和模糊的未来里,总有一个光明的前途等着我,有一个深爱我我也深爱他的苍老少年等着我,取代江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