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浅言深,这句话一般在火车上,尤其是长途火车上是很不适用的。
因为,作为一个合格的国人,最为需要具备的素质之一,便是能够迅速跟自己周边的人套近乎。
大概的原因,就是虽然口音有些不同,但是都是说汉语的吧。
但是何时的场景也是同样不能忽略的因素,火车的环境怎么也算是一个比较狭小的空间,虽然周围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但是一旦投入到聊天的火热事业之中,所谓的隐秘性,大概就会退到可有可无的状况了。
而韩冬冬和龙子之间,此刻便是处于这种极度狭小的私密空间里了。
交浅言深自然也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会聊天的最高境界并不是你多能聊,而是你多能听。
这种听聊天的能力也不是说你是个人,啥啥都正常,还不多嘴,不打断对方的话,便能够延续下去的。
那得你拥有相当的知识储备,能够跟愿意聊天的人搭得上话,还得愿意退居次席,得有耐心能听人家的话的定力。
一般,象现在,就比较困难了,因为人手一部手机,人们宁可愿意透过手机,跟遥远的人聊天,也不愿意跟对面的人聊了。更何况,有些人还会做其他能够转移注意力的事情,陌生人之间的聊天便变得有些困难了。
但是所幸,韩冬冬和龙子之间,聊天的一切因素都比较适合。
龙子虽然急于拿回它的那个被做成帽子的壳,却拧不过韩冬冬一颗三八的心。
她就像农村的包打听似的,浑身充满了一探究竟欲望。
而那位龙子大人,虽然作为伟大的神圣的高傲的生物链顶端的龙的儿子,却实在是自小就被厌弃,还被扔了,不但被扔了,还给圈禁起来了。其实是跟坐牢差不多的。
常年的昏睡其实也带给它极大的讯息缺失,比如此刻外面什么天气啊,周围有些什么人啊,人们对于神龙的态度啊,等等,它是一概不知。
两人就开始聊啊。
直聊到韩冬冬饥肠辘辘了,肚里打鼓,两人才有些意犹未尽的觉得还是为小女孩找些吃的为好。
而所谓的鼠王的问题,两人还是开诚布公的深入探讨了一下子。
那就是,没有鼠王大人的宣召,硕鼠们是从来不会深入这个椅子下的密室的。
之前神龙龙子的诈唬,只是为了能够马上拿回自己的壳。
谁知道,韩冬冬没有上当啊。
韩冬冬这才看向方才冲进来的巨狼。
挣脱了绳索的束缚,又没有烫脚的地面,以前长年累月蜷缩在乌龟壳上的巨狼,此刻,终于能够舒舒服服的四肢舒展开,躺在铺满了凝胶状蚀龙菌的地面上酣然入睡了。
真是奇怪,巨狼不是都挺有警惕性的吗?
韩冬冬和龙子俩聊了半天,终于在经过了激烈的交换意见,深入了解了彼此的需求、诉求和要求,充分考虑了双方的关系的基础上,达成了初步的一致意见。
那就是,韩冬冬可以将手里的二手小白帽子还给龙子大人。但是鉴于双方毕竟还没有正式的关系,因此,这个还帽子的行为,只能算作是韩冬冬女士,对于龙子大人的一次帮助。
而之前的那次讨论,因为双方未达成一致意见,因此对于是否是韩女士一方向龙子先生提出的求救的要求,双方原则上同意,搁置争议,一切以双方利益最大化为原则,暂且不提。
也就说,龙子大人,目前欠韩女士一个人情。
而至于韩女士恬不知耻的,从龙先生池塘里往外捞金砂的恶劣行径,因为韩女士毕竟是一位女士,因此双方本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则,暂且不予置评。
最后,韩女士又向龙先生提出了一个比较迫切的问题,那就是那里能够找到一些吃的。毕竟,她自从醒过来以后,就一直没有踏踏实实的吃顿饭。
龙先生极为不情愿的告诉了韩女士,鼠王在这个密室里,有一个天然的存储食物的场所,一下子激起了韩女士的兴趣,然后她就把手里的白帽子往龙子所在的位置一扔,整个人欢天喜地的跑去翻找鼠王陛下的冰箱去了。
这个举动直接就把龙子殿下给弄的哭笑不得了。
要是早知道她就是一个小吃货,遇到吃的就啥都好商量了,之前就早早告诉她那里有吃的得了。省的自己费了这么大劲。
韩冬冬跑到龙子指定的地方,在那面表面黝黑光滑的龙壁的侧面,开着一个小巧的口子,伸手进去,里面竟然存放有各种各样的果子。在这样的地方,利用水流的降温作用,制作了一个天然的保险冰箱,真是异想天开的想法。
韩冬冬伸手进去,一顿掏,将里面存储的各种水果都拿了出了。然后也不管埋汰干净,直接就拿到龙子面前的地上,开始大块朵颐起来。
一边吃,她还一边不太满意的埋怨道:“其实,我还是喜欢吃肉的,下次记得里面弄些肉,嗯,老鼠肉就算了。最好是羊肉啊,鹿肉啊,什么的。据说烤着吃可好吃了。”
一个弱弱小小的女孩子,张口闭口的索要肉食,龙子觉得实在是有失体面。
于是,它道:“你一个女娃娃,恁的如此多舌,如今这些吃食也都是鼠王存储的,你以为我能给你张罗吃食吗?简直是不知所谓。”
“哎呦,简直是罪过,原来我吃的东西是鼠王大人的。抱歉抱歉。我都快把它老人家给忘却了。实在是不应该啊。我这就那两样果子,祭奠一下它老人家的在天之灵。省的它或许还要埋怨我,半夜要是入我的梦里来,吓唬我,那就不好了。”
说毕,她果然起身,拣选了四样看起来不那么精神的果子,绕过斜躺在地,依然还在熟睡的巨狼,来到呈文物展览之姿的鼠王面前,弯腰下去,认真的将拣选的果子摆在地上,开始祭奠起鼠王来。
祭奠当然需要说了,除了说出某些思念啊,想念啊,自己因为对方的死,有多么痛苦啊之类的话,很多时候,生者还得吓唬死者。因为有时候,求求还不如吓唬吓唬管用呢。
她道:“鼠王大人,你可不要怪罪于我,想来,您也是晓得的,你我人鼠殊途,是你先不守规矩,要夺取我的身体的,你要打破生物隔阂,那我反抗,也是我天然拥有的权利啊。
至于你的死,想来您老人家也是睁眼的,是那边的那颗蛋算计你,至于执行的,喏,也是躺在地上的大狼害得你。于我可没有甚关系啊。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是心里忿忿不平呢,想来你化为厉鬼,也是该找他俩寻仇的,您老人家万不可眼花耳聋的,找错了人走错了门寻错了人报错了仇啊。
万不可找到我头上来呦。想来经过如此多的波折,您老人家也是了解我的,我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勿谓言之不预也,别到时候您老吃了亏,还要喊冤。
说哎呀,你个人族的小小幼女,怎地如此厉害,居然还能够抵挡我堂堂鼠王大人的鬼魂的报复?
不过,想来,您老人家也不一定能化为厉鬼来找我们寻仇,因为你的那些子子孙孙想来早就在九幽地狱里等着你,想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寝你的皮呢。说不定,你的儿子灰毛先生都想弄死你呢。
我猜啊,就你这么自私自利的主儿,大概老早就想着什么夺舍啊,什么移魂大法啦,什么的,说不定你儿子还是为了躲你,才以身犯险,身死蜘蛛之口的呢。
所以,您还是操心操心您老人家自己的安危吧。”
不得不说,韩冬冬真相了。
她絮絮叨叨,嘴里不断的念念有词,这些词几乎都死咬着后槽牙出来。本就含混不清,料想也没人听得到。可惜,这番话还是被听墙角的给听了去。惹得两位爷瞬间就爆发了。
一位便是那位此刻蹲在金沙池里努力想要回自己的壳,然后赶紧孵化的的龙蛋,自称龙子的阁下。
另一位,便是躲在菌体里的鼠王大人了。
之前,韩冬冬和龙子装模作样、旁若如无人的讨价还价、斗嘴,那只巨狼看似疲惫无比的躺地熟睡,都是为了降低鼠王的警惕性,吸引它从躲入凝胶状菌体蚀龙菌里出来袭击众人。
可惜,效果甚微。
别看韩冬冬被蚀龙菌裹挟的时候,不消一会便要死去的样子,就以为任何一种别的动物入了蚀龙菌也是同样命运。
人家鼠王大人跟蚀龙菌朝夕相处,双方虽然不是同一物种,甚至还相差甚远。
奈何,蚀龙菌的底细就是被鼠王给摸的清清楚楚的。
鼠王甚至在菌体里感觉年轻了不少。
对于龙子和人类韩冬冬的表演,鼠王开开心心的看,一点都没有觉得无聊。
实在是龙子和人类的女孩子实在是太让人吃惊了。
想来,做为不所不晓无所不能的龙子来说,遇到一个如此之人,还是个人族的幼女,居然斗嘴能够斗的如此旗鼓相当,已经是足够让鼠王吃惊的了。
一个念头更加在鼠王心底滋生,这是个什么妖孽?
人族的小女孩,怎会拥有如此的广博知识和胆略?
这就造成了一个后果,龙子和韩冬冬越努力的表演人畜无害,吵架斗嘴。那边鼠王越加的疑惑而不敢有所行动。只敢凭借蚀龙菌的强大保护力,在里面苦苦挨着撑着。
更何况,有一条如此巨狼横亘在自己和女孩之间,自己若是行动,才是被驴踢了脑子。
果然,短暂的隐忍还是有效果的。
这不,因为害怕自己化为厉鬼索命,这个人族的幼女,果然兴冲冲的跑过来,说是祭奠自己,其实更多的不正是在讨饶吗?
更难得的是,女孩子居然离自己如此近。不动简直对不起自己。
于是,它动了。
韩冬冬和龙子笑了。
还有那条一进来就体力不支陷入熟睡的巨狼,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