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凌母身边的张嬷嬷便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来了李缃的院子。原本还算宽敞的屋子顿时变得拥挤了起来,李缃一脸无奈的坐在梳妆台前,认命的让丫鬟往脸上抹着一层又一层的东西。
李缃看着镜子里大红大绿的自己一脸隐忍,余光却看到立在一旁的丫鬟手里抬着一套华贵的头面。李缃声音颤抖:“嬷嬷,我能不戴那个么?”
张嬷嬷只觉得好笑,难得见这位郡主怕些什么。苦口婆心的劝道:“郡主你可别说笑了,今日贵妃举行赏花宴,宫里的宴会可不能轻慢了。”
那是一顶赤金缠丝千叶珍珠冠,做工精致,更有豌豆大的珍珠点缀其中,看着十分赏心悦目,可是戴着就不是这样了。李缃僵着脸,只觉着自己又多了两颗头,也不知京中闺秀是怎么做到的,可以面不改色的顶着十几斤的头面。
李缃今日穿了一身绯罗蹙金翟纹的长袄,上着大妆,看起来端庄大气,符合郡主的身份,却又不会显得十分艳丽华贵。要说不好的,就是五官太过于明艳了,把只有五分颜色的衣裳都添到了八分。
李缃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慢慢也适应了。
王嬷嬷瞧着李缃点了点头,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带着李缃到了荣和院。
荣和院里凌母穿着一品诰命的服饰,端坐在榻上。看着李缃到了,便笑道:“我想着你也应当拾掇的差不多了,准备了几样点心,你先吃几块垫垫肚子。”
李缃便依言坐了下来,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听凌母讲着入宫要注意些什么。
李缃听的心里暗暗咂舌,她也不是没有进过宫,不过那时是跟着凌枳,她穿着甲胄混迹其中,没费多大功夫。就是被封了郡主谢恩也很简单,毕竟凌母这个一品诰命和凌枳这个侯爷顶在前面。至于正元节之类的重大节日,李缃是没有资格进宫的,毕竟李缃只是一个外姓郡主,也不是天天都能进宫的。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宫里举行宴会也就罢了,名单上还写着李缃的大名。
见李缃吃的差不多了,凌母招手让丫鬟把点心收了下去。有丫鬟回来禀到车马已经套好了,李缃扶着凌母一齐走了出去。
车轱辘吱呀吱呀的转了起来,李缃很少坐马车,觉得车厢里有些狭窄了。
“不习惯?”
李缃一抬头,就看到凌母含笑看着她,李缃窘迫的点了点头。
凌母目光有些许怀念,幽幽的道:“枳儿他爹也是这般,一座马车就觉得全身都不舒服。可是只要是和我出门呀,他从来没有骑过马。”
李缃没有见过淩父,不过听闻此言也不由说道:“义父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凌母笑道:“是啊,他真的是一个及其温柔的人,遇到他,是我这一辈子最为幸运的事。”
凌母看着李缃羡慕的神色,笑道:“你也会遇到一个对你及其温柔的人的。”
李缃听罢笑了笑,没有作答。
皇宫离着侯府本来就不远,两刻钟不到,就听着小厮向着车内二人说到了。
李缃先出来,也不用丫鬟扶着,自己利落的走了下来,又转身回去扶凌母。
今日午门甚是热闹,王公大臣朝廷命妇皆从此入宫。宗室王公出入的是西侧门,文武大臣进出的是东侧门。李缃认识的人不多,大多还是当时军营里的,凌母倒是一路都在寒暄。
进了午门,气氛似乎一下子开始变得肃穆了起来。李缃一路跟着凌母,秉承这不多看,不问,不多说的三不原则,还是得了一个端庄大气的名声。毕竟李缃常年习武,又上过战场,在京城人士眼里,李缃向来是以彪悍,母老虎之类的形象著称的。而今年岁又上了二十,比她大和与她同龄的大多已有妻室和婚约,比她小的宗族大臣们也只怕看不上。凌母这些日子带着李缃参加大大小小的宴席也有五六次,她也算看明白了,终究还是之前脸上受的伤耽误了缃儿。
李缃倒是不知凌母心里想的,只是觉着就是这样不讲话安安静静的也不错,不费心力。
皇宫内外皆是红漆外墙和黄琉璃瓦顶,青白石底座饰以金碧辉煌的彩绘。整座宫殿看起来气势宏伟,极为壮观。
李缃跟着凌母进了西侧门,交了牌子便候在殿屋里等候传诏。
赵国现在的皇帝六十五岁有余,不过子息不多,存活下来统共也就只有三个皇子和一位公主。众人皆知,宫里如今最有脸面的莫过于是二皇子的生母佟贵妃。三个皇子,皆不占嫡也不占长。大皇子是皇后生的,奈何没有活过两岁便夭折了,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皇后权利给了贵妃,皇帝虽然没有废后,可皇后在宫中跟透明的没有两样。
李缃坐在凌母身侧,看着她的侧脸,想起自己看过的信。很多人都不知道,或许是忘了,凌母和皇后是嫡亲的姐妹。凌母的祖父,与陛下的祖父互为表亲。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才有小太监传话说贵妃娘娘召见。李缃扶着凌母走在内廷,由小太监带着去往交泰殿。交泰殿位于乾清宫和坤宁宫之间,寓意着天地交合,康泰美满。交泰殿四角攒尖,有着镀金宝顶和龙凤纹饰。
小太监送到殿门就退下了,守在殿门的太监见了二人,唱喏道:“淩夫人,李缃郡主到。”
李缃跟在凌母身后入殿,一板一眼的行礼。等贵妃说了一声赐座,李缃随凌母入了座,才悄悄的看了一眼。佟贵妃坐在上位,穿着一身大朵牡丹彩绣朱丹的袍子,梳着高髻,戴着一副金丝八宝的头面,绾着衔珠七尾凤钗。一双凤眼虽是笑着,却渗出丝丝威严。
贵妃之下还坐着几个妃子,穿着打扮规规矩矩,凌母和她们闲聊了几句,之后行礼告退去了偏殿。
宴会在午时开始,正午之前是贵妃接见命妇,以示皇恩。
巳时末,李缃已随凌母候在了交泰殿外,随着一声唱喏,皇帝和贵妃走上座位,乐队开始奏乐。等他们坐好了之后,殿门候着的大臣和命妇们依次进去行礼,并且送上生辰贺礼,然后一一落座。这次寿宴办的甚是隆重,连文武官员都来了,之前只听闻命妇参加来着。
李缃跟着凌母进去,规规矩矩的行三跪九叩礼,礼物凌母早已安排妥当,李缃无惊无险的坐到了位置上。李缃看着宴席上的笙歌曼舞,顿觉百无聊赖,毕竟曾经看过比这更为惊艳的舞曲。
宴席上的菜并没有多好吃,李缃装模作样的夹了几筷子,感觉到一股视线。借抬起酒杯的机会查看,不期而然的撞进了一双温柔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