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不出意外地再次拖堂,余贤、唐楞严和胖子赶到食堂3楼时,煮粉和烫粉的窗口满是行伍——不是队伍,其中的每个人皆守序而戒备着,一来是防插队;二来粉汤温度高,队伍参差不齐,谁有大动作,防不胜防,粉汤倒了,两边都不讨好。
三人都不想排长队,于是点了烧腊饭,这时候食堂人已经很多了,实在找不到单独的空位。他们找陌生人拼桌,那些女生一声不吭,脑袋偏过去,唐楞严还以为冒犯到他人,直到胖子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才知道人家注意力从来不再他们身上。
食堂靠窗的五个相互临近的位置,坐着一群“奇装异服”,发色也各不相同的外国人,那是由清一色白人组成的枫叶国交流团。
互联网发达后,外国人并不稀罕。但在南珠这样的四线小城,亲眼看见活生生的老外,机会可不多,尤其是白人。南珠二中曾经有过东瀛和南韩的交流团,除了身上的服饰和嘴里说的语言,外表特征上与天朝人无二,在南珠二中里并没引起过多关注。
至于黑人,布莱克女士作为南珠二中唯一的外教,大家早见怪不怪了。
胖子对枫叶国人的外表特征十分关注,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干咬着筷子,眼皮许久才眨一下,凑进其他两人低声道:“能加入交流团的,应该是有钱人吧?瞧瞧那几个女的,真大,真长,真白,比我们学校的女生靓多了。”
“胖子,注意言行!”唐楞严有预感,大嘴巴迟早要让胖子在未来倒霉。
余贤端起碗扒口饭,他看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趣,大概是和胖子的偏好有所不同:“得了吧你!人靠衣装,一边是休闲打扮,一边是运动校服。学校又不给化妆,你怎么比……”语气从调侃到淡然陈述,考虑到身处公共场合,胖子晚上在宿舍偷偷用手机浏览撩人女主播的事迹还是别提为好。
他知道胖子不是歧视学校的女生,这家伙只是单纯的好色和管不住嘴,喜新厌旧惯了。若要上纲上线,胖子每个季度“娶”一个东瀛老婆,早该被判处重婚罪,落实两年以下有期徒刑。
念头还没从脑海中消散,同一桌的女生忽然叫起来,在两三人的小圈子里感叹白人男性真的帅,真的壮,一言一行比班级里的男生更潇洒。她们聊得兴起,没发现同桌的陌生男生脸色极差。
“法律之内,言论自由。”余贤苦笑一声,默念四字真经以求宽慰,既然容许了胖子的大嘴巴,女生的言论又怎能苛责?除非两个一起骂。
观望了一阵后,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主动前去和枫叶国的人交流了,那人英语的语法和词汇量相当不错,在略微紧张的心态下,磕磕巴巴地作自我介绍,同枫叶国人聊了一阵,大家的目光一瞬间被吸引过去,仿佛与外国人交流的就是自己。
金发碧眼的男生冲大家一笑,打招呼地挥手,用仅会的零碎汉语说:“need man how”(你们好)
极其不标准的发音,周围的学生都表示理解,外国人嘛,不擅长中文很正常。能用汉语打招呼,已经远超出他们的预期了——至少人家摆出了学习天朝文化的姿态。于是乎,赞赏之声不绝于耳。
打招呼是金发男的极限了。他看得到南珠二中学生的笑容,听得到议论声,却理解不了内容,便向和他搭话的那位学生请教。
金发男说话的语气很轻,又习惯性地用了枫叶国俚语,导致那学生一时间没理解,露出在听力测试间遇到一大段陌生单词的疑惑脸。那学生告罪一声“pardon”,让金发男说话的速度慢一些。
这会儿,围观的人中不少人替那学生感到尴尬,好像那人在国外朝地上吐了口痰,被抓现行,败坏了天朝的形象。窃窃私语密集起来:
“就着点英语水平,还好意思去和老外搭话?”
“装X不成反被打脸了呗。”
胖子看戏正入迷,唐楞严伸手拍其肩膀,催道:“别看人家了!管管你面前的饭吧。还有八分钟就到宿舍中午的门禁,快吃!”
……
大会堂位于学校的核心地段,前接图书楼,后临体育馆,里边阶梯状分布的座位,可容纳一千人左右。
异国文艺交流汇演,正紧锣密鼓地于此处彩排着。各个社团与交流团的成员轮番登上舞台,提前表演节目,以做到舞台设备的适当调整。
学生会主席和分团委副书记在第一排观众席视察着,协调彩排中出现的种种问题。尚未轮到戏剧社的场合,许念白走过去欲同关系好的学长寒暄一阵,靠近一瞧,猛然发现学长的头发又稀疏不少,作为分团委副书记的学姐状态也不佳,脸上的青春痘因为焦虑而集中爆发了。
“主席团的人真累啊,高三学业和组织工作两个都不能耽误。”许念白决定暂不打扰,退回去同戏剧社的伙伴谈道,庆幸自己不在那个职位上,“学长的宿舍在我的隔壁,今早5点左右,我就听到出门声,绝对是他。”
“你想当也没门,年级前40的门槛你能挎得了?”谢玖曦道,主席团是南珠二中各个学生组织的首脑,工作量和压力巨大,学力不足的人,根本平衡不了学业和工作。
孟倾城同情地望向分团委副书记,那是她曾经的部门部长,由于工作压力大,孟倾城退出学生会转入戏剧社:
“隔壁的南珠中学天天抱怨老师安排,学生会和分团委都是没脑子又可恶的官僚预备——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分团高官把工作都下放,就负责决定方案和监督——我还只是个普通部员时就忙得没时间写作业,唉,南珠中学的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行了,少谈别人的,先做好自己的事吧。”谢玖曦推搡着两人,去舞台下方的小空间里对台词。
大型活动的组织经不起运气,学生会主席和分团委副书记将先前记录在本子上的问题,一一和部门或团体对接,还安抚一下被多个甲方高的要求激怒的设备组,末了宣布一声,十分钟休息和调整,准备第三次彩排。
布置完任务,眼瞅着各项目按部就班进行着,主席团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地坐在第一排观众席,抓紧写各科目的试卷。
第三次彩排转瞬而至,开场节目是南珠二中乐队。指挥外披燕尾服,白衬衫领上系着嫣红蝴蝶结,步态自然而优雅地登上指挥台。向空荡的观众席一鞠躬,转身面向乐队。弦乐组的二胡、琵琶、大提琴等三面环绕指挥,木管组与铜管组居后,打击组背靠墙壁。男生墨黑中山装,女生嫣红旗袍,错落而坐。
指挥棒一动,嘹亮木笛领跑在前,弦乐、打击乐、铜管紧随律动,噼里啪啦又层次分明地响作一团,好似上百串鞭炮先后点燃,近距离地在听众前炸响,声波一鼓作气冲到礼堂最后,气势未消,再调转马头往回冲,与第二阵声波对冲在一起,碰撞出心脏明显感受到的震撼感。
天朝小镲点燃爆竹中最后也是最响的一声,彻底征服在场观众的双耳,余音久久不能散去。枫叶国交流团中个别人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免得心脏追随着如此剧烈的节奏跳动;南珠二中的学生们,脑海里则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段熟悉话语——
“亲爱的朋友们,过年好!这里是XXXX年天朝中枢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直播现场,感谢全国各族人民,全世界的中华儿女,电视机前的千家万户,又一次与我们相约春晚,喜迎新春!”
爆竹轰鸣过去不久,二胡、大提琴等乐器的弦上喷射出迅猛而灿烂的烟火声,其势未尽,乐队的后方若有多颗璀璨螺旋升天,划破空气,尖锐而高昂地压倒前面喷花式烟火的声势,持续走高,触碰到礼堂的穹顶,集中绽放,余音冲梁。
喷花式烟火趁机补充好“火药”,填补上空白,一刻也不让在场诸位的耳朵放松;多类烟火交替齐鸣,时而喷射,时而绽放,俨然是没有硝烟的烟火盛典。
余贤发自内心地为高超的演奏轻轻鼓掌:“不愧是校乐队。”一如社长所言,校乐队从来特立独行,敢在校庆拉《二泉映月》,那在异国交流文艺汇演中奏《春节序曲》,丝毫没有违和感。
往后的节目,南珠二中的社团和枫叶国交流团轮番上场。枫叶国的合唱团用《红河谷》作为收尾,南珠二中的合唱团已经在舞台的两侧准备登台。许念白在旁边同宁潇湘炫耀自己的见识:“合唱团是从乐队分离出来的,脾气一脉相承的倔,每次异国文艺汇演,不论历届分团高官怎么劝,永远保留《我的祖国》”
“哦,这样啊。”宁潇湘不太想搭理表演部部长,也不好明显地表现出排斥感,仅仅做出惊讶而不好奇的回应,饰以礼貌的微笑。
而这足以让许念白继续讲下去了,把她的“欲拒还迎”认作“欲擒故纵”,道:“合唱团有个传统,跟外校交流,唱校歌;跟外国交流,唱《我的祖国》,而且呀……”表演部部长讲起趣闻来滔滔不绝,绘声绘色,把旁边的好事者都吸引住了,他很享受被人簇拥的感觉,坚信宁潇湘终会被攻略——许念白从未失手。
直到他讲得兴起,目光巡视间,一下捕捉到一个快速接近的女性。许念白的喉咙忽然哑火了,推脱一声说去找水喝,三步做两步地溜开——前……多少任女友来着?反正就是脾气最臭的那位,都分手了,见上面还要吵一架,许念白可不想在宁潇湘面前出糗。
“说书人”走了,大家便失了八卦的兴趣,转而去欣赏合唱团的乐声:
“好山好水好地方~
条条大路都宽敞。
朋友来了,有好酒。
若是那豺狼来了,
迎接它的有猎枪~”
PS:今天急事外出忘记上传了,对不起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