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我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就在京城边上的一个小镇。这里是个小山村,只有十几户人家,人口也简单,不过几十口人。
我来的时候一贫如洗,却蒙这里的婆婆照顾,为我提供了一个免费住的地方。
这时冬季已经接近尾声,春天开始冒出了小芽。
孩子已经七个多月了,每天在里面闹腾的不亦乐乎。我闲下来每日帮着婆婆做些针线活,聊以度日。
大皇子朱逸颜早就回了京城。
三皇子朱弘颜也早就娶了柳尚书的女儿。
世界仍然按照他最先的模样,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而我,只不过是被抛出来的一个小零件,并不会对这世界,对任何人造成损伤。
又是两个月。眼看着临盆在即,我托老婆婆替我找了个稳婆,以备不时之需。
腹部越来越沉,走路成了一种负担,身体很瘦,尖尖的脸,只衬着一双大眼。只有腹部高高耸起,低头时再也看不见自己的脚尖。
每天仍然坚持着在院子里走走,婆婆说只有这样生产时才会顺利些。
那天是个阳光晴好的日子,窗外有百花的淡香。我坐在屋内绣着花样,只觉得两腿间有一股热热的液体流出,当即是既紧张又兴奋又害怕。
站起身,走到门口,朝着对面喊:“阿婆,我好像快生了。”
阿婆应声出来,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乐开了像是一朵久经风霜的菊花,笑道:“好,好,我这就去找稳婆。我也琢磨着就是这几天了。”
她嘱咐我在床上躺好,自是去找稳婆。
等待的过程中,开始了阵痛,一波一波的,每一次都让我冷汗淋漓。
在这个时候,脑子里奇怪的清醒,浮现出了大皇子朱逸颜的面容。不是微笑的,不是发怒的,而是平静的问:“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
这是他的孩子。他却不知。
孩子亦不会知道。
这也是我私心里对他的报复——就不让他知道他有一脉骨血流落民间。他的繁华荣宠,与我们无关。我们的贫病苦楚,亦与他无关。
不知道自己究竟报复的是谁?也许只是我自己。
稳婆来时,我已经气若游丝。力道用的不对,我筋疲力尽。她招呼着准备热水、干净的巾子和剪刀。
我在想,如果我死了,会不会就真的解脱了?
那时候稳婆正喊着:“咦,失血过多,怕是要难产。”
我吃力的问她:“能不能保住孩子?”
她为难的说:“只保住孩子,没有母亲,也是白保。”
我笑了。看,这就是天谴。我们母子,终究不配活在这世上。
我强挣着起来,咬破手指,在白绫上写了一封书信,递到老婆婆手里,说:“求您,现在送出去。如果我不能等到,就把活着的或是死的孩子都交给他。”
朱逸颜,这地狱是我自己选的,可是我却不甘心孤零零的死去抛下可怜的孩子。活着,他等到你,那是你们俩的福气。死了,他等不到你,那是你们父子共同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