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走到大殿附近,见四下无人,便偷偷御剑上了绝尘峰。
到了近处,她才发现那桃花远比远处看起来更美。艳若朝霞,风吹过如玉脂般晶莹的花瓣打着旋儿落地。漆黑的泥土间,星星点点落满红色的花瓣。
墨离走过一棵棵桃花树,仰头望着满树桃花,寻找着她的目标,花瓣重重叠叠掩了身姿,最终她站在最大的那棵桃花树下,停下了脚步,攀了上去,在花枝中细细的寻觅,可是除了未开花的花骨朵,并没有她要找的东西。
失望得靠着一株粗大的树枝上,阳光投过花枝在她的身上洒下斑驳的影子,墨离生出一份倦意,慢慢合上了眼。
墨离并不知道在她睡着的时候,一个男子走过了桃花树下。
蓝色眼眸冰冷孤傲不带一丝感情,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乌黑的头发,散在耳边,眉间一点殷红印记,却并不是掌门的云纹印记。
男子行走如风,长袍摆动,带起一地落红,在墨离身下的那棵桃花树下,他顿住了脚步。
往日熟悉的桃花香气中夹杂着一股陌生的香味。清清凉凉似有似无,
他抬起头,发现了花枝掩映间,一个红衣少女斜靠着树杈上。那一身红衣与红色桃花颜色接近,也没料到有人胆敢爬到树上,所以在远处根本没有发现。
少女紧闭着双眸,像是睡着了一般。一片花瓣夹杂着淡淡的花香从高处飘下,轻轻的落在了她的卷翘的睫毛上。
她的五官或许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但是融合在一起却恰到好处,勾勒出一种说不出的美,那种美,已经远远超出了容貌之外,美得柔和,柔和到了极限,柔和到可以包容一切。
鲜红的花瓣衬得她肌肤如雪,在阳光下透着淡淡的光,仿若透明,像一尊玉雕,圣洁的让人不敢生出半点杂念。
风儿轻轻吹过,花瓣自她眉眼飘落,停在了他的鼻尖,沾着她淡淡的体香,清淡的香味似有似无,骚弄着鼻尖,钻进鼻孔,然后慢慢流进心底,扯出那角落的一丝隐秘的依恋。那瞬间桃花失了味,满心的只剩了这清冷的香味,眉眼里是常人从未见过的温柔。
听说掌门新收了一名女弟子,红眸黑发,喜穿红衣,有倾城之貌,那次大典,师傅碍于三尊只位无奈参加,他却借由推脱了。树上的少女
若是睁眼,又会是何等的样貌,心里生出一丝渴望,突然很想看一下她的艳比桃花的红眸,但那念头只是一瞬就被他打断。修炼至今,已有大成,自认为已撇去七情六欲,没想到今日却生出这般杂念,他苦笑一下,转身向身后的绝尘殿走去。
墨离醒来,已经日落西下,月亮也不知何时升上了天空。
怎么在外面睡着了,她脑子里只想着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却忘了此刻自己是在树上。一脚踩空,险些摔倒,幸好扶住了一截枝干,不过重力之下,身子晃动了两下,那小臂粗细的枝干却咔嚓一声折断,失去了依凭,墨离扶着树干整个人掉了下来,屁股跟地面来了次亲密接触,幸好距离不高,没摔伤。
但是树干晃动,花瓣纷纷掉落,头顶仿若下了一场桃花雨。
眼见做了亏心事,扔下了半截花枝,掸去了山上的花瓣,揉着发痛的屁股,匆忙下了绝尘峰。
华灯初上,墨离回到子弟房的时候,发现屋里的灯是亮着的,墨离因为是掌门弟子,所以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几人合住,而是有自己单独的小院。
奇怪,屋里怎么有人,难道是师傅?门是虚掩的,墨离推门而入看到了玉沧澜,烛台上的新插的蜡烛已经燃去了小半支,显然来人已经等了有段时间。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你门虚掩着,以为你回来了,就自己进了屋。”玉沧澜的脸上露着一些焦躁:“白天的时候你去哪里了,一声招呼都不打。”
“我,我无聊随就出去逛了逛。”她偷跑出去,大师兄生气了吧,墨子川很忙,很多时候并没有时间亲自教导他们,而玉沧澜这个大师兄在师傅不在的时候担了师傅的责任,督促着他们习武修炼。甚至后来的几个新弟子,基本功法都是玉沧澜代为传授的。
“练功偷跑出去,你可知是什么罪过,枉你还是掌门弟子,要是别人知道了可要怪师傅管教不严,丢了师尊的颜面。”
墨离很乖的低垂下了头,一副认错的样子,师姐说了碧落对于犯错的弟子,轻则罚跪或者不准吃饭,再重些就是关禁闭,哪一样都不是她喜欢的:“大师兄我知道错了。”
玉沧澜叹了口气,收敛起了刚才的严肃表情,又变得平易近人起来:“知错就好。”
“师兄可不可以罚得轻一些。”
墨离紧张的看着她,玉沧澜望了她许久,眼里露出了一丝关切:“本就没有打算罚你,你不必那么紧张。”
“大师兄最好了。”墨离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叫我沧澜就可以,不必那么客套跟他们一样叫我师兄。”
“可是师兄不是长辈吗?”
“你连师傅的名讳都敢直呼,怎么就不敢叫我的名字了,我们是同辈,没那么繁琐的讲究。”
墨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叫了一声:“沧澜。”
“那我可以叫你离儿吗?”
“恩,师傅也是这么叫我的。”
“是吗?我还以为师傅叫你小墨离。”玉沧澜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玉沧澜走近了几步:“离儿,你不见了,我很担心你。下次不要乱跑出去了,近日昆仑山附近魔族活动猖獗,我怕你新来人生地不熟,走到了山外,遇到危险。”
墨离双眼如琉璃般空灵,明亮的眼睛里闪耀着晨露般朦胧的光华,眼里带着感激的笑意;“对不起,让沧澜担心了,离儿下次不乱跑了。”
玉沧澜漆黑的眼睛在烛光的映射下,泛着柔和的光,那么专注的看着墨离,仿佛被勾去了魂魄,一片迷离之中,他的手慢慢的伸向了她脸侧,手指轻划过她的脸颊,最终落在了耳边的秀发上,摘下了一片红色的花瓣:“你去绝尘峰了?”
“恩!”
“那里的桃花很美吧。”玉沧澜用指尖揉捏着那片桃花,悄悄的藏进了手心。
“恩!”
“不过你还是不要随便上去,太尊不喜欢有人打扰,门派弟子不能随意入内。”
“真的吗,那么好看的桃花,不过只是看一眼,不打扰太尊就没事了吧。”
“你若喜欢我晚上偷偷去为你摘一枝,你偷藏在屋里,不要让人知道了。”
说起那禁令,还得从百年前说起,因为绝尘峰桃花生的美艳,桃花在凡间又是****的象征,于是不少年轻的弟子便喜欢把心仪的对象约到桃花林,临走还顺手摘下一株桃花作为定情之物,结果搞得绝尘峰乌烟瘴气,一片残花败柳。太尊大怒,便下了如此的命令,虽然没有正式列入碧落任何一条法规,却已经成了不成文的禁令。
“为什么要偷偷呢?”
“太尊并不准许别人摘他的桃花。”离儿刚来碧落,恐怕还不知道这段典故吧,不过不要紧,她迟早会知道的,也会了解他的心意的。
“那就算了,其实我也并不是很喜欢那桃花。”桃花再美也不及桃子来的可爱,“沧澜,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桃树什么时候结桃子?”
“等桃花谢了,就会结出果实了。”玉沧澜眉头微皱,“怎么问这个?”
墨离赶紧摇手:“没什么,随口问问。”
“离儿想吃桃子了吗?”
墨离老实得点了点头。
“上午就离开了,还没用过晚膳吧,呼吸吐纳尚未练得纯熟,应该已经饿了吧。我那里虽然没有桃子,但还有些糕点,我去拿来给你吃吧。”
墨离猛点着头,师兄真是好。
两人正说着话,屋外想起了敲门声,墨离开门发现是八师姐姚静柔。
姚静柔脸上带着一贯的微笑:“我见你屋里灯亮着,就想应该是你回来了。白天怎么都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太没礼貌了,大师兄可是生气了呢。”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怎么就让我站在门口啊,也不请我进屋,也不难不成屋里有什么男人不成。”姚静柔半开着玩笑,自己走了进去。
进屋要请的吗?墨离不解的跟进了屋子。进到房里却见师姐和大师兄正打了个照面,师姐的温婉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啊?”
玉沧澜礼貌的笑了下:“跟你一样,看到离儿不见了人影,担心她。就到她屋子里来看下,恰巧遇到她回来了。”
“哦,这样。”姚静柔低下了头,声音轻轻柔柔,“师妹没事就好。不过一个男子半夜呆在一个独生女子的屋里,只怕有些风言风语,大师兄下次要来看师妹,可以叫上我一起,也免得人家说闲话。”
“行得正,坐得端,怕人家什么。”
“大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静柔不与你争,天色也不早了,师妹应该也累了,我们还是早些告退吧。”
墨离看到玉沧澜要走,想起了他答应自己的糕点,有点急了:“沧澜,你不要忘了那个。要不,我跟你去房里拿吧。”
姚静柔听了此话,说道:“师妹,怎么直呼大师兄名讳啊,多不礼貌。还有什么东西那么急,非得大半夜去师兄屋里拿,一个女孩子一点都不矜持。你要什么明早我给你送过来吧。”
“无妨,是我让他怎么叫的。离儿还没吃饭,我不过送些点心给她。”玉沧澜看了一眼窗外夜色,“一个女孩子半夜出门是不方便,那我还是等下给你送过来吧,”
姚静柔咬了咬嘴唇不再说什么,眉眼里唯有怒意,但是嘴角仍然勾起,带着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