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阑夜并未饮酒,心中念着伊人,连口中的酒也变得苦涩,只在无法推脱之时,浅酌了几口。
虽未多饮,心中却有些火辣辣的,如一团细火慢慢灼着自己的元神,带出阵阵的疼痛,他知道那是墨离的魂魄在燃烧,水火不容,离火之魂本就与他的元神相克,这灼痛比之常人更胜一筹。
他本可将那魂魄取出,减轻疼痛,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因为唯有这疼痛,才能让他感觉到他的离儿还存在着。
这些天忙着与仙界对战,然后又是拟定协议,影九天那边又是虎视眈眈,枫若幽兰更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扔给了他处理,忙的他未有多余的时间去询问那个“离儿”的事情。
那时只见了凤凰泪便有了几分冲动,并未细想,这些天的忙碌倒也让他冷静了许多,命魂尚在他元神之中的墨离,怎么可能轮回转世,既然无回,又怎么会转世成人,应当是散落的魂魄附身在那孩子的身上。不过纵然如此,等着妖魔缔结的事情告一段落,他还是要去找她的,从她身上取回墨离的魂魄。
想及此,阑夜便细问起了他那个红瞳少女的情况。虽没有亲眼见到,但是叶幻音所描述的柳离月同墨离竟然有八九分相似。
那样貌,那性子,那红眸,那体香,不正是他的墨离吗?
是她,果然是她吗?阑夜的冰冷的眸子第一次燃起了兴奋。
但是刹那的兴奋之后却是深深的遗憾忏悔,同时也带了些疑惑,怎么可能是她?
虽不能判定墨离四散的魂魄都聚集到了那个柳离月身上,但是那个柳离月的的确确有了墨离的神识。
若说自然造化,可未免也太不可思议,四散的魂魄只会聚集到命魂附近,断没可能互相集结,恰好附身于尚未成形的胎儿。即便神魂有着特殊之处,也不可能只在这二三十年就集结完毕,
除非是有人刻意为之,已经比她抢先一步聚集了她的其余魂魄,利用特殊的法术将她塞入了胎儿的体内,让她得以重生。
是谁?到底是谁?聚魂之法,重生之道,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又有谁会知道墨离的神魂的秘密?那人到底是敌是友?为何要那样做?
月色皎皎,异常的冷清,叶幻音打了个酒嗝,斜依这廊柱,有些睡意。不远处大殿里的那场热闹却让阑夜愈加的觉得寂寞。他又怀里从取出了妖王殿拾到的那颗凤凰泪,血红色的液体在珠子中滚动。
所谓凤凰泪便是神之泪,神本无情,有的只是对苍生的博爱。今世的她,又是为谁动情?为谁落泪?又是谁伤的她如此?
“我听魔君说,这离儿并不是你的亲生骨肉?”
提到柳离月的身世,叶幻音的表情略有些迟疑,似有些家丑不可外扬的疑惑,不过这孩子的身世之前也提到过,他便不再隐瞒,说了这柳离月虽然是妖后忧无心的孩子却并不是他的骨肉,而至于她的亲生父亲是谁恐怕只有月珑纱自己才知道。
夜风袭人,忽有悠悠的酒香传来,阑夜回头发觉枫若幽兰举着酒杯不知何时到了后院。
“你怎么也对那个孩子感兴趣了?看你平时对我指派给你的那些婢女不理不睬,原来是嫌他们年纪太大啊。”
阑夜知道枫若幽兰又是找些借口来取笑他,转过头不去理他。
虽然他可以压制了自己的情绪,但是枫若幽兰还注意到他的拳头略有些紧张的握起,周身隐隐散发一股寒气,顿时觉得有趣,依着阑夜的性子,平时说什么都是一副爱理不理,冷冷的样子,唯独提到少女时神情有了莫大的变化,甚至上次在妖王殿一度的失了冷静。
“那个丫头跟你一样哦。”
阑夜不知他说得一样是什么意思,略微转过了头。
枫若幽兰的表情带上了几分戏谑:“该不会你才是她的亲生爹爹吧?”
“你说什么?”
“难道被我说中了?不用那么紧张啊。”枫若幽兰一脸媚笑。
“枫若幽兰你若再胡说,我就……”一股杀气从他身上迸射。
“你想如何?”未等阑夜出手,枫若幽兰已经抬手直点上他额上的印记。一副真气源源不断由眉心传来,让他的筋骨一阵酥麻。阑夜咬了咬牙,强忍下了口中的半句话。此时他的功力比之枫若幽兰差了许多,动起手来绝不是对手,而没了魔君的庇护,寻找墨离魂魄的事宜定会受到阻碍。
“真是奇怪?一样都是堕仙,为何你额上的印记没有变呢?”阑夜额上的印记是天龙的纹印,故而即便身份变化,额上的记号依旧如初。
“你说都是堕仙,是什么意思,那个柳离月她也是?”
枫若幽兰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说道:“我以为你见过她的。”
阑夜知道从枫若幽兰口中问不出什么,便看向了叶幻音,夜凉如水,叶幻音的酒意早就醒了大半,脑子也清醒了很多:“月珑纱是仙体,所以她生下的时候便已有了仙骨。至于她为何堕仙,我并不知晓,只是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如此。现在想来大概是出生的时候便带了那记号。传说仙魔相恋,生下的孩子天生便是非仙非魔,我虽非魔却也是妖族,所以她有段时间将我当成了爹爹,我便顺水推舟,将他们母女接回了妖界。至于她爹爹是谁,我想或许是魔族中的谁吧?”
天生堕仙,此世的墨离身世竟然又是这等凄惨,儿时在听海阁应也是受到了许多歧遇吧。看得出来叶幻音虽喜爱月珑纱,但是对着非亲生的女儿也并无多少关爱。那落下的血泪许是为自己的身世而感概吧。
只是奇怪,助她重生那人为何要选择这样的一个躯体给她,既然有心帮她,为何不选择一个更美满的家庭,阑夜从中觉察出一些阴谋的味道,难道这一世又将是一个牺牲品吗?心中的不安加剧,阑夜更加迫切的想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