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宋别离自从与叶幻音一战后,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身子一天不日一天,虽然以药物强撑着,但是也无力再处理派中事务,于是门派中张罗起了掌门候选人的事宜。
候选有三,一个是宋别离的亲生儿子宋玉卿,一个是掌门的师弟现在的罗长老,还一个是就是首座弟子月千殇,也是宋别离的亲传弟子。
罗长老与宋别离本是同门师兄弟,资格老,但是并不喜权势这些东西,辅助了宋别离大半辈子,掌门对他来说不过是个虚名,于是主动退出了候选,把机会让给了年轻人。
宋玉卿与月千殇各有支持的阵营,人数相当,一时间竟然难以抉择。
恰逢天山派掌门带着她的小女儿李雨兮前来来访,原本只是仙友同盟来探望一下宋掌门的伤势,但是李雨兮却对海阁的海下的景色产生了兴趣,央求父亲多住些时日,妖界新立了妖王,魔界的影九天内战屡屡获胜,眼看统一魔界指日可待,仙界各派严阵以待,作为掌门怎能因为这点小事而久离门派,可是顶不住女儿吵闹,只得让女儿连同一个侍女待在了听海阁。
李雨兮作为贵客自然受到了听海阁的热情款待,初时李雨兮还算矜持,那时正是二八年华,长相甜美,机灵可爱,颇受听海阁男子们的欢迎。
可渐渐,这位大小姐却暴露了刁蛮的本性,吵着要这要那,完全把那些弟子们当成了自家的奴仆,稍有不适,就大吵大闹的跑到掌门那里告状,于是没几天这位李大小姐就成了听海阁的瘟神,没人再敢去招惹她,看了她都远远的躲开。只盼着一月之期快点到,李掌门赶紧把这个活宝接回去。
只有月千殇好脾气,挨了骂还是笑盈盈对她客客气气。到了后来,李雨兮发脾气的日子慢慢的少了,性子也温顺了许多,大家都奇怪,这位大小姐吃错了什么药。
直到一月后,李掌门来接女儿,李雨兮红着一张小脸,看了看身边的月千殇,窃窃得对爹爹说还想住再住一个月的时候,大家才慢慢发觉了其中的奥妙。
这一月的相处,月千殇与李雨兮渐渐互生了情愫。于是月千殇生热打铁,向天山李掌门提了亲,打探之下,发现月千殇的为人不错,又是门当户对,最难得娇生惯养的女儿收心,可真为天作之合,当即同意了亲事。
与天山联姻,听海阁的后盾更为强大,月千殇功不可没,于是那听海阁掌门之位自然也收入了囊中。
那些宋宇卿的支持者也是无话可说,只有默认了此事,谁让宋宇卿不懂得哄女人呢。
当月千殇与李雨兮订婚的消息传遍整个听海阁的时候,月珑纱难得一次出了门,找到了月千殇。墨离本以为母亲是去恭喜月千殇,只是没想一番长谈之后,墨离看到的母亲满脸的泪痕。
墨离并不知道月千殇对母亲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她只是从那一天开始,月珑纱变了。幸福像一面易碎的镜子,在那一瞬间支离破碎。
月珑纱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常常的发呆。以前即便是流言最旺的时候,在她的面前母亲总是尽量的微笑,不让她看到自己的伤心痛苦。
她饿了渴了,喊了母亲好几声,月珑纱才迟迟得找来了食物给她。到了后来,母亲对她的呼叫不理不睬,吵得她心烦了,就会随手抄起桌上的杯盏向她砸来,“吵什么吵,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天山和听海阁都是好面子的门派,这次的婚礼举行的特别的盛大,邀请了仙界各派的名流。更是有幸邀请到了碧落的掌门和圣、法两尊。
记得听母亲说过,如今的法尊是玉沧澜,不知如今的他如何了,回想前世种种,那些初时对她殷殷切切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一个个变得薄情寡义,阑夜,姚静柔要杀她,墨子川和诸位师兄也视她如仇敌,唯有玉沧澜对她的好,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弟子们张罗着婚礼的事宜,听海阁上下到处张灯结彩,唯有月珑纱的小院格外的冷清。
大殿里,月千殇和李雨兮的婚礼如火如荼的举行着,月珑纱没有去前厅观礼,把自己锁在了屋中。禁闭了门窗,阻绝了与外界的一切来往,可是婚礼的喧闹的礼乐声仍旧是断断续续得传入了房中。
月珑纱蹲下身了,捂住了耳朵,紧闭了双眼,身子蜷成一团,似乎是很讨厌这吵闹的声音,渐渐的有泪水从眼角淌出。挂上了她美丽的脸庞。
许久许久,礼乐声才停了下来。
“娘没有声音了。”墨离扳开了母亲捂住耳朵的手掌。
月珑纱垂下手腕,抱起了女儿,轻声的唱着儿时经常长期的那首摇篮曲。月珑纱声音甜美,如天籁只音乐,可那声音却慢慢哽咽,终于她松开了墨离,蹲在地上,环住了自己的身子。
墨离伸出手,慢慢拂去母亲的泪水。
月珑纱抬起头看了看她,一颗眼泪又滚落了下来,伸出手,拂去了她额前的刘海,让光洁的额头裸露了出来,显出了那红色的堕仙印记,手指轻轻按在印记上,摩擦着。
月珑纱眼中布满了血丝,痴痴的看着墨离的脸,温柔笑着,请按的手指突然勾起,指甲划破了她的额头,四要把那红色的印记抠下来。眉心一阵疼痛,鲜血淌了下来。
“娘,你要做什么,疼!”
可是月珑纱却不顾女儿的叫喊,把她的眉心抠得一片血肉模糊:“你明明有着最纯正的仙气,怎么会是魔呢?”
伤口中涌出紫色的雾气,缠绕上了月珑纱的手指,她惊叫了一声,松开了手,手指上留下了淡淡的印记,月珑纱神色突然又一变,她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嘶声力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窒息的感觉随之而来,墨离抓住母亲的手指想要扳开,她奋力的挣扎着,眼中充满了憎恶,仿佛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一个仇人一般。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那个曾经说着爱她,不顾一切要把她生下来,遭禁了白眼,却无怨无悔的女子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墨离的眼中慢慢的湿润了起来,一滴滚烫的液体,殷红如血,从眼角慢慢滑落。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血泪吓到,月珑纱的手微微松了些。
得到片刻的喘息,墨离用那干涩发痛的喉咙问出了一句话:“我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
“你不应该活着,你从来不应该存在,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你去死啊,你为什么要活着!”
额前的堕仙记号微微有些发烫,疼痛一阵一阵让她的脑子更加的清醒。堕仙,是因为如此吗,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让母亲无地自容吗?开始后悔?开始恨她了吗?
为什么都是这样,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要这样对她。阑夜如此,月珑纱如此,那些曾经说爱着她的人为什么都要杀她?
心中的怒火渐渐升起,她第一次这样冲着母亲说话,几乎是吼出的声音:“既然现在要杀我,当初何必要把我生下来!”
“你本来就不该活着,那时我明明吃了药,为什么你却没死。要是你那是就死了,多好,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了。”
墨离大口大口的喘气夹杂着不停的咳嗽,母亲的话,让她想到了若干年前,尚在腹中的那时,那窒息的压迫,与现在如此相似,原来那时她就想杀了自己了啊?原来自己从来不是个被期望出生的孩子。从出生的一开始就注定是个错误,为什么前世受尽了苦难的自己,老天还要给她如此的绝望的安排,为什么?
“他骗我,没有人喜欢我,他们都讨厌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月珑纱已经泣不成声。
是的,什么都没有了,柳君颜走了,听海阁上下没有人喜欢她,连那个大哥月千殇必定也是对她说了绝情的话。
也不知哭了多久,月珑纱终于止住了声音,坐在地上依在墙上,红肿这双眼,愣愣的看着窗外,窗外是一片春色满园,偷过围墙的窗格,能看到隔壁院落廊柱上挂着的红色纱稠。
月珑纱望着那一抹红色,眼睛已经没了焦距,
“离儿,你知道你正真的爹爹是谁吗?”
“叶……”
月珑纱不置可否,只是望着窗外静静的说着:“从你出生的时候我便觉得你和寻常的小孩不同,你从不哭也不笑,那眼中是一个孩子不该有的哀伤,我想或许你隐约明白了你自己的身世,从出生之日起,就已经坠为魔道,既然这一切无法已经无法改变,那么我们便做的再彻底一些吧。”
窗格上印出一个人淡淡的影子,墨离抬起头望了望窗外。
第二天,因为月珑纱没来参加婚礼,月千殇特意让人做了些她爱吃的小菜送到她的小院,送饭的小厮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人应答,就硬闯了进去,却发现屋中早没了月珑纱母女两人的人影,只有一片凌乱,似乎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昨天放了很久的鞭炮和揍了很久的礼乐,这个偏僻的小屋,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发生过什么。
屋子中间有一大摊血迹,过了一日的时间,已经有些发暗。
月千殇望着血迹发呆了很久,以至于新婚的妻子教了他好多声她才回过神来,眼中有悲戚之色,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了泪水,派人找了许久,却再也没有了两人任何的踪迹,月珑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甚至都没有找到它的尸体,若干年后,这个颇有话题女子终于慢慢淡出了人们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