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天,速来,急事相谈!”一道传音窜进唐重天的耳朵,令他眼前一亮。传音的主人声音他太熟悉了,正是年轻时陪他游历四海的王沉柯。
“沉柯你苏醒了?”唐重天惊喜地向其传音,却不见再有任何回应。
王沉柯十几年前背负着王烙来到唐府,那时他已经身负顽疾,性命垂危。把王烙托付给唐重天照看后,就遁入密室,全力疗伤。唐重天对他的状况一概不知,不曾想,一晃这么多年过去。
“老陈快去!这时候尘儿他们应该在一起,叫尘儿把王烙带过来。”唐重天连忙向门外斥候的老奴吩咐道。唐重天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眉头却是紧锁着。
“你这老小子,可别喊我过去交代后事啊。”唐重天整个人忧心忡忡的,只知道王沉柯苏醒了,却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况,他的伤疾有没有好转。唐重天如油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踱步,这种感觉实在是煎熬。
“咯吱”不一会儿,房门被推开。
“伯父”
“大伯”
“王烙走,跟我去见你父亲,尘儿你先回去吧。”唐重天一把抓住王烙胳膊,欲往外边走。王烙却是僵在原地,右手紧紧地牵着唐尘儿,两人的手掌不断渗着细汗。
“尘儿也跟我们一起吧。”王烙眼睛盯着唐重天,异常坚决。
“那一块儿去,赶紧地。”王烙什么心思他这活了这么大岁数的人岂会不懂,立马一口答应。现在去找王沉柯,才是最紧要的。
他们三人出了后院,一路向后山赶去。月光洒下山头,这平时不足为奇的山涧,此时竟流露出一股神秘感。
黑色丛林里,不时传出窸窸窣窣地声响,白蛇滑过,森白的牙口咬住黑鼠。在植被的遮掩下,露出森然瞳孔。
山路上了无人烟,极为幽静,直至被阵破风声打破。
“伯父,父亲不是在密室么,我们来这干嘛?”在王烙的认知中,唐府大大小小的密室都在内阁中,内阁才是这唐府机密所在,也是严防最为紧密之处。
“别说话,紧跟着我。”唐重天不答,巡视了周围确认没人追踪后,径直往断崖掠去。他也是心思谨慎之人,王沉柯毕竟得罪了仇人,如今他庇护着王沉柯父子,自然得谨慎些。
三人最终来到断崖上,这里王烙再熟悉不过,正是他怀恋母亲的地方,两次强行凝聚灵纹都是在断崖上。
唐重天取出一块血色石牌,印在断崖那块巨石的一块凹陷处,紧接着地面急促地晃动起来。
“啵”似有触破泡沫般的声响传出。
断崖的石壁一阵氤氲腾起,弥漫着灵力的淡淡光泽。石壁上缓缓显露出一个山洞,洞口不算太大,刚好够两人并肩而行。
这一幕令王烙、唐尘儿惊奇不已。
“阵法吗?”王烙只是听人说起过灵阵,但却不曾亲眼见到。这阵法好生神奇,竟然有隐蔽环境,误导光影之效。他时常来这断崖,在这洞门口修炼,却浑然不知这里竟隐藏着一口山洞。
“进去吧。”
唐重天带领着他们走进山洞,而后转身,对着那块巨石猛地一吸,血色石碑回到了他的手掌上。身后的洞口缓缓封闭,直至消失。山洞外,一阵氤氲腾起,淡青色灵力迸发了一道光亮,而后归于沉寂。灵阵再次起了作用,将这口山洞遮蔽起来。
巨石不远处一颗榕树后面,一团黑雾腾起,空间一阵扭曲,露出了一个妖异的脸孔。
“父亲好生谨慎,还好我有族里的断灵石。”黑袍男子摸了摸脖颈挂着的黑玉项链。断灵石,有断绝灵力,屏蔽灵力之效。而这黑玉项链,自然继承了这一点,可以屏蔽灵力感知。
“五转的隐天蔽日阵,真当是好手笔!难怪这么多年,我一直追查不到王沉柯的下落,没想被藏在这山洞之中。”黑雾再次覆满他的躯体,缓缓没入阴影中。
山洞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唐重天从虚空石里取出一盏香烛,将其举在身前。
“焰雀!”唐重天喝道。他周身灵力腾起,王烙他们感到只一股热浪迎面扑来,一只烈火鸟从唐重天身体里跃出来,烈火鸟身上闪耀着血红色光泽,并不时有小簇火焰升起,刹是精美,而隧道里温度也骤然上升。
“嘭”烈火鸟嘴里喷出一口吐息,将香烛点燃,随后消弭不见。窄窄的隧道被烛光照亮。
“这是......?”王烙一头雾水,不知这是何物。
“刚刚那个是大伯的灵纹,幻形境就可以把灵纹化作实体,灵纹的威力也随之大增。”唐尘儿一旁解释道,她知道王烙常年宅在自己的小院中,一个月前才接触修炼,对境界这类的事情知之甚少。
“噢......”
凭借着香烛的光亮,他们终于看清了洞里的景象。地面布着一排排青石板,组成了一条弯曲小路,两侧的石壁表面光滑,显然是被人为地打磨过。
“重天,来这边。”山洞深处悠悠回荡着男人沉稳的嗓音。三人顺着声音,加快脚步。唐尘儿脸上闪过一丝紧张,她伸出手揪住王烙的衣袖,却反被王烙紧紧握住。
“没事的,走吧。”王烙向女孩递去安慰的眼神。
山洞深处,竟硬生生被凿出一块儿空地。除了放置着一张石床,再无其他家具。
中年男人大约四十岁,身形矫健。他穿着一件宽大布衣,腰间捆束着一条白色束带,站立在石床旁。布衣下掩藏着结实的身板,看似强悍的体格被胸口的一块儿凹陷所打破。男人鼻梁挺拔,眼神深邃,黑色的直发如瀑布般垂在背后,脸上杂乱的胡茬更是平添了一丝沧桑感。
“沉柯!”唐家家主大步流星,一把抱住王沉柯。
“重天!”两个头发泛白的中年人抱在一起,不久便笑着推开对方。
“你这老家伙,使这么大的劲作甚?”王沉柯吃痛地揉了揉自己胸口。
“还不是看看你伤好了没。”唐重天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王沉柯这副模样,就代表着身体已无大碍。
“王烙,快来拜见你父亲。”唐重天拍了拍王烙,示意他们父子相见,不料王烙紧紧地牵着一个白裙女孩。唐尘儿匆忙抽回手,羞赧的脸上腾起一团红晕。
“扑通!”王烙跪在地上,眼里通红地喊道:“父亲!”
王沉柯一个箭步,欲扶起自己的亲骨肉。
“扑通!”密室里又发出道声音。这令王沉柯始料未及,他面色迷茫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白裙女孩。
“这位是...?”
“尘儿见过伯父。”唐尘儿原本白皙的脸蛋被潮红覆盖,宛若能渗出血来,待道出这句话,脑袋瓜便埋下去。
王沉柯面色迷茫地转向唐重天,却见后者捂住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唉!”唐重天嘴里念念有词。
前边十几来岁的少年,眉眼如他,即使十多年未见,王沉柯还是认得出自己的骨肉。可这跪在地上的女孩是谁?又为何冲他行如此大礼?
“父亲,她是你未来儿媳妇,大伯的亲侄女。”王烙挠了挠头,他也没想到唐尘儿会这样做。
“好,好啊,十几年没照顾你。不曾想,一下长这么大,都赶紧起来吧。”王沉柯自妻子离世后,从未像今天这样神采奕奕。
“我就说那老家伙怎么一脸不乐意,原来烙儿坑蒙拐骗了你们唐府明珠。”王沉柯愈想想心中愈发痛快。
“真不知道我哪里亏待了你们父子,年轻的时候晴儿对你死心塌地,到了现在就连尘儿也喜欢上你的混账儿子。我唐重天上辈子真是欠你们父子的。”唐重天心里百感交集,瞥见石床上的木剑,心中暗道不好。
然而王沉柯仍是仰面笑着,似乎没放在心上,一面招呼着王烙。
“烙儿,过来。让爹瞧瞧你的灵纹。”王沉柯脸色笑意渐浓。
“父亲,你怎么知道......”
“傻儿子,你爹我醒了有段时间,这府里的事情哪有我不知道的。更何况,那日你就在这洞口外边强塑灵纹,那么大的动静,为父岂能不知?”王沉柯挽起王烙衣袖,后者左臂上清晰地浮现着一道拳印,“不错,拳形灵纹。烙儿,有几分我王家傲骨!”
王沉柯凝视那道灵纹,深深吸了口气。
王烙的灵纹,始终是他心头上的一道裂口,都怪他认了个无德的师傅。不过好在王烙靠他自己,凝聚了灵纹。
那日王沉柯就站在洞口,布开感知。察觉到王烙在强塑灵纹,他内心剧震,心头在滴血,恨不得撕开灵阵,冲出去阻止这一切发生。万幸地是他忍住了,不然王烙也不会逆天改命!
后来他才慢慢了解到王烙这些年在府中的遭遇,受人冷落,被人唤作“废人”。丧失灵纹在这弱肉强食的土地上几乎是毁灭性打击,也怪不得谁,只是他作为父亲心中隐痛。一具能够迎面烈日的身体,必然渡过了无数次晨昏。结果还算不错,一切都过去了......
“嘭嘭”王沉柯重重拍打王烙肩头,这大概是不善言辞的父亲最炽烈沉重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