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不变的天空犹如一部画卷,西边残阳似血,与黑暗争夺领地的血红节节败退。随着最后一抹妖红沉入绵延峭壁,广阔无垠的灰土大地,终是露出他原本的面目。
山涧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取代了寂静。银蛇游动,吐出猩红的信子,慢慢靠近鼬鼠。半空盘旋的苍鹰早已锁定了猎物,他还在等待时机......
此起彼伏的咆哮声逐渐密集,一道尖锐的悲鸣响彻山谷,而后又被低沉地兽吼盖过。晚风吹拂后,血腥味四散而逃。丘陵大小的兽影匍匐在地,通体密布着银灰色毛发,隐约有电弧闪动。凶兽啃咬着身下黑色毛皮的肉食,喉咙象征性地滚动便一口咽下,硕大的虎眸冷冷注视着与山谷遥遥相望的破败城墙。
“姐姐,我害怕。”城墙上衣着简陋的孩童抱住了年长些的姐姐,少女连忙从竹篓里取出油灯点上,周围漆黑冰冷的感觉随即被灯火驱散。
“颖儿乖,姐姐在这呢。”少女安抚着年幼的妹妹,她望向城里的灯火通明怔怔出神,而后又不甘地紧咬红唇。
“姐姐,你说那边是什么?”颖儿指着城外的群山,在灯火的照耀下,露出孩童般的天真。
“都是凶兽呢,很可怕的凶兽。”
“不是不是,我说...山的那一头是什么?”
“不知道呢。”
少女把捆束在一旁的被褥摊在冰冷的砖石上,解开衣襟,浑身露出大片的雪白,仔细地叠好衣衫后,钻进被褥中。
“颖儿快睡觉吧,明天姐姐下去给你找找糖葫芦吃。”
“好呀,姐姐真好。”颖儿爬进被褥,紧紧地抱住少女。
偌大的西南城竟无两少女庇护之所,她们只得露宿在破败城墙上,仍凭风吹日晒。
“呼...”
油灯被吹灭,四周再次被漆黑笼罩。
西南城李家
灰冷的空间里安置着一张白玉堆砌的寒床,上面仰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孩,大约三四岁。男孩通体潮红,四肢不安地扭动着。炽热的灼烧感侵蚀他的五脏六腑,令他痛苦不已,额头渗出豆大汗珠,自上而下地滑落。
男孩眉头紧锁,感觉有人站立在身侧,他艰难地睁开双眼。
“师公,我好热。”
“没事的,师公在这。烙儿快闭上眼睛,会舒服些。”白发老人连忙安慰道。老人身形笔挺,气势威严地站着,丝毫不见老人模样。此时的他,面色痛苦,宁愿现在受阳毒烤灼的是他,而不是这个三岁大小的孩童。
“沉珂,快查查古籍。”
不待他说,石室里的角落,一个中年男人脸上愁云密布,捧着一部破破烂烂的古籍,飞快地翻找着。
“纹伴阳毒,天弃之人。阳炎入体,藏于皮骨之中,待纹灭,则阳炎退。”中年男人缓缓念出古籍的记载,随着最后一字吐出,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
“纹灭,则阳炎退?天道,好生无情。”老人摆了摆头,两缕银丝披散开来,平时以威严示人的老人终是露出疲态。
“师傅,这阳炎难道没有别的破解之法吗?”王沉珂看着他眼中无所不能的师傅,他不舍得自己的孩子失去灵纹,抱着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王沉柯在偌大的西南城声明显赫,自然与他的奋发脱不开关系,但灵纹才是一切开始的资本。
“据我所知,无解。”
老人与王沉柯一动不动,面对这样的情况,束手无策。呆立着或是坐着,印象中的大能之人,无疑例外的受惠于自己灵纹,而他们修炼了大半生,更是明白天赋的重要性。
“小虫虫你乖一点,我好热,不能陪你玩。”寒床上的男孩呓语。
“师公,救救我,我好难受。”男孩猛地一个翻身,从寒床上摔下来,他向着师公缓缓爬过去,稚嫩的手掌紧紧地握住老人的衣衫。他无法理解平日里和蔼的师公和父亲面露苦涩的盯着自己,那种感觉像是自己做错了事情。
“烙儿知错了,烙儿知错了,师公!”男孩哭喊起来,拼命的摇晃着老人衣袖,恐惧与灼烧的痛苦令他放弃忍耐,放声大哭。
“沉珂快去取笔墨。”老人缓缓紧闭双眼,作出了决断。
“师傅不可啊。”
“活着总比死了好,快去!”
“可是那感觉,你我怎会不知道,生不如死啊。”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李晃,连自己的徒孙都护佑不住?活着总比死了好,你爱护你的孩子,难道我不是么?废掉就废掉吧,怎么活不是活,平凡点也好,免得面对那些争端,不知哪一刻就成了别人的刀下亡魂。”
老人的语气坚决,他气血翻涌,和年轻时的狂傲一般无二。
“总之,只要我李晃在世,便保烙儿安然无恙。”
半响后,石室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坛子,里面均是粘稠的黑色墨汁,散发出一股浓厚十足的血腥味。
“开始吧。”
老人接过王沉柯递来的毛笔,灵雀骨为杆,灵狐毛为毫。大手一挥,毛笔浸润墨汁,悬停在王烙身上,飞速地走笔起来。淡青色的灵力裹挟着墨汁,顺着毫毛滑下,最终滴落在王烙身上。
白白的腹部密布着一副精美的黑色灵图,腹部一阵闪动,蓦地出现一块混沌灵纹,无形无根。这是灵纹初始的模样,他还来不及演化便一闪而过,如寒冰遇上烈火,随着水汽剧烈翻腾,最终消弭。
寒床上昏睡的王烙,皱紧的眉头渐渐舒展,潮红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白净。
“起效了。”李晃叹了一口气,悠悠念起:“纹灭,则阳炎退。纹灭,则阳炎退啊。可惜了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