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风似乎挂得更厉害了,风吹过,叶子哗啦哗啦,稀稀作响。远处不知道哪里来的云朵,飘到了太阳的前方,死死地挡住了太阳,散不出一点光辉,天空暗了下来。
也许是为了映衬现在的心境,也许是映照明国的局势,也许是代表百姓的哭诉,就这样暗着,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大山阻挡了山外的厮杀,阻挡了山外的血腥,场景、气味、声音很多东西都可以阻挡,却阻挡不了那种悲凉的气氛和感觉。
悲凉到一种境界,连天都会怜悯,不再绽放光彩。
莫芸眼中的泪水似乎没有止息,一直不停地流着,像奔流不断的河水。眼睛越发红肿,在手一遍又一遍擦过眼泪后,已经肿得有些睁不开了。但她依然流着眼泪,擦着眼泪。
这也许是她一生流过的最多的眼泪,甚至于在以后的岁月里,没有泪水。
风雪看着眼前伤心的莫夫人,不觉一股悲伤、凄凉之感漫上心头,以前不尽的回忆也爬了上来,眼睛也有些湿润了,有些悲切,却强忍着不掉出泪来。
二人就这样对坐着,悲伤着,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眼泪干涸,终于不再哭了。便沉默了,沉默地看着彼此。透过彼此的眼睛,可以看到信任的感觉,也许因为她们是同一类人,所以才能深刻理解彼此的痛苦。
风雪有些哽咽,开了口“莫夫人,今天哭过了,以后就别再为此流泪了,好吗?”
如果要悲伤,那就一次性悲伤到底好了,那么往后再提及的时候,我们可以微笑着说一句,我已经不在乎了。
莫芸点了点头。
又是沉默,今天似乎有太多的沉默,沉默可以代替太多的东西。
“我要讲我的故事了,也许有些悲伤,嗯,讲我的故事。”
二人被带入了一个新的世界,那是莫芸的记忆。
画面慢慢浮现在二人的眼前,然后快速滑动,构成了一副生动的画面,可惜它是灰色的,有一种凄迷的感觉。
“母亲,我要吃糖葫芦。”是娇滴滴的女童的声音,一个小女孩缠着母亲买糖葫芦。
那母亲一副村妇的打扮,却掩不住她绝美的容颜。吹弹可破的容颜绝不是长期劳作的妇人应该拥有的东西。
那妇人笑着,摸摸小女孩的头道“好好好,芸儿最乖了,母亲给芸儿买糖吃。”
那小女孩的容貌随了她的母亲,分外好看。头发只是简单地梳着,也十分可爱清秀。
小女孩吃着糖葫芦,母女二人聊起天来。
“母亲,这个糖葫芦好甜,芸儿也给母亲吃。”说着小女孩便把糖葫芦递了过去,递到那妇人的嘴边。
那妇人笑着,笑得好开心,轻轻啃上一口,道“真甜,芸儿吃。”
“母亲,父亲也喜欢吃糖葫芦吗?”小女孩每次吃糖葫芦,都会问到这个问题,因为她觉得糖葫芦应该是一家人分享的东西。
每次被问道这个问题,那妇人总是笑笑,也许笑容下面有伤感,但当时的小女孩是看不见的。“芸儿的父亲在外挣钱,这样芸儿才能每天都吃到糖葫芦呀!”
“嗯!等父亲回来,芸儿一定送糖葫芦给他吃。”那女孩点着头,日日期待着父亲的到来。
就这么等呀等,一直等到长大,父亲也没有出现。本以为那个人不会再出现,但他还是出现了。
直到那小女孩的及芨礼,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村里的人都来参加女孩的及芨礼,见着女孩长得越发好看,便挣着抢着要和他们家提亲。
宴会办得正热闹的时候,远处走来了一个官场上的人,衣着华丽,说话也带着官腔,及芨礼还没完,就把那女孩接走了。
对,只接走了女孩,没有接走母亲。后来从婆子们嘴里知道,母亲大约是去了,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她总是被关在一间屋子里,那人大约半月会来看她一次,也不和她亲近,只是来看看那女孩的规矩、女工之类的学得如何。
教女孩的婆子很坏,动不动就打骂那女孩,不过该教的倒也教得不错。
父亲和婆子都不在的时候,便是一个杂役看着那女孩。
久而久之,二人便熟了,互相倚靠,不能分离,这种互相倚靠的关系持续了一年多。
直到那个女孩嫁人,是,大约一年后,突然就有人要娶她,然后便送各种各样的东西来,讨女孩的欢喜。
但那女孩认定了相处一年多的杂役,不愿意嫁。事情自然被查了出来,父亲也不说什么,只是当着她的面,把那杂役叫了过来,一刀滑下,从额头穿过眼睛,再到下巴,血流满地。
是那样的血腥,无论怎么反抗都没有作用。每一次的反抗,那杂役就会伤得更重,所以到了最后也就不敢反抗了。
女孩终究是嫁了,那人虽然年纪有些大,却也对她很好。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总是喜欢打骂那个女孩,但那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已经习惯了。
莫芸的声音停止了,却在屋内留下了久久的回音,缭绕不绝。
“那个女孩是你,那人是木土司,那个杂役,难道是刀疤。”风雪眼前浮现了那张恐怖的脸,在木土司旁边的那张恐怖的脸。
“嗯。”莫芸点点头。
“你父亲是什么身份呢?”风雪有一种感觉,自己离答案很近,强烈的第六感。
莫芸摇了摇头,道“父亲从来不在我面前表露身份,下人口嘴也紧,平时几乎听不到他们说话。”
虽然没有弄清莫芸父亲的身份,却已经了解了很多,突破口正在打开。
“这样说来,你应该和我年岁差不多,怪不得显得这么年轻。”风雪心中无数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嗯!”莫芸轻轻点头,诉说一番之后,心情已经好了不少。
犹豫了半天,风雪才大着胆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莫夫人,你想离开苗寨,回到家乡吗?”
风雪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变得诚恳而自然,以期打动莫芸。
“心都死了,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只是我又能去哪呢?”莫芸的语调中充满着期待和不确定感。
“莫夫人,你听说过云莫堂,堂主雨纤尘吗?也许我们和你能一起找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