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曲沃寝殿内,侍女低着头退了出去,十分体贴地顺手将门一关。地锦唰的从曲沃怀里跳下来,一脚踢向曲沃,曲沃退让,地锦又随手拿起一旁的锤纹锦丝玉雕瓶砸向曲沃,曲沃轻轻一躲,玉瓶碎在地上,他倒是笑意轻快。地锦气不过,但又怕如同上回般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力功法,出手伤了曲沃,只得就近将桌子掀了,想压压曲沃此刻的得意。
殿内劈啦啪啦的一通声响,动静大得让路过的魔族中人尽皆侧目,守在殿外的侍卫和婢女满脸通红,,互相瞧了一眼,抿着嘴,眼中皆是悻悻。
太激烈了,真的太激烈了,想来是二殿下压抑太久,这白昼未尽便忍不住了,也不知这位美人捱不捱得住……
地锦已经将殿内的陈设砸了大半,犹不解气。
随手将画架上的画也扔出去一半,要碰到放得高高的那幅画时,曲沃却突然近身,按住了地锦的手腕。
“你纵是将我这寝宫尽数毁了去也无妨,但这幅画,你不能动。”
地锦却来了兴致,敢情前番东西都白砸了,曲沃的命门便是这一幅画。
地锦哪里肯听,右手给了曲沃一掌,左手夺过画便将画抛开,她倒是要看看,他这般宝贝的画长什么样。
画卷在空中抛开,缓缓落在地上,地锦的目光从半空追到到地上,待她看清时,嘴角的笑刹时凝住了。
画中女子,着绯色琉璃裙,低挽发髻,跃然灵动地追着石竹紫衣袍的男子打闹,笑意盈面,男子回过头望着女子,眉眼间不见躲闪,尽是宠溺。而画中的陈设,与越荒山偏殿,毫无差异。
地锦愣在原地,思绪蹁跹,依稀记得,那日曲沃好心说替自己画幅画,自己满心欢喜还叮嘱他将自己画美些,结果他画出的却是一条挂在茅厕上的小蝮蛇,为此自己还追着他打闹了一番。
地锦抬眼看向曲沃,却见他神色坦然,蹲下身,仔细地将画卷收了起来。
“这幅画,你是何时画的?”地锦心下有些欢喜,语气也软了下去,眼巴巴的思量着能不能将这幅画骗了去。
“你觉得呢?”曲沃抬首望向地锦,一脸正经,眼中却尽是打趣。
“我、我如何晓得……”地锦心虚的转过脸,不敢直视曲沃的目光。
“将我赶出了越荒山,还不让我留幅画做个念想?”
“不是,不是……”地锦连忙解释“我是觉得,这幅画怪好看的,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画一幅,我好拿回越荒山……”地锦满脸期待,曲沃满脸笑意,只轻轻吐出一句“不能。”
地锦脸顿时垮了下去“不给就不给,小气鬼。”地锦小声腹诽。
曲沃瞥了地锦一眼,在一片杂乱中辟了张方凳坐下,对一片狼藉视若无睹,淡然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是说仙魔殊途往后不得相见了,这才多久,想我都追到我魔宫来了?”
地锦白了曲沃一眼“我只是想看看促织锦而已。”
“怎的你对促织锦这般上心,可是衣裳不够穿了?”
地锦静默不语了,曲沃看着她沉默,便幽幽地说“其实世间还有一件促织锦织成的衣裳,比群姚帝君往日穿的促织锦,还要华美许多。”
地锦来了兴致,但又想起曾向曲沃打听促织锦时,曲沃不正经的模样,便没好气“又是你夫人的衣裳是吧?”
曲沃却肃然正色,全然不像在开玩笑“是群姚帝君当年的嫁衣。”
地锦诧异,曲沃拿起茶盏抿了一抿,并不理会地锦的惊愕,接着说“是司尘帝君亲自到促织族定下的,当年促织族族长定下了两个式样,司尘帝君带走了其中一套,剩下一套,便留在了促织族的禁地中。只可惜,群姚帝君……”
地锦将倒在地上的方凳搬了起来,乖乖地坐到曲沃身旁,听他继续讲。
“也是怪天界神族的人太矫情,活了万把年连自己的心意都弄不清,好不容易弄清了还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这一躲藏,心尖尖上的人可就没了。”
地锦心有不忿,觉得得替天族鸣不平。
“神族和天界也不尽然的。你们魔族没那么多礼数规矩,但天族天规森严,只有天生仙骨的神仙或者修成上仙,方能去尘世历情劫。即便是兰芯上神天生仙骨,也是修习几万年才能飞升上神,纵是如此,尚不能与因合帝君比肩,像我这等本是妖身的小仙,能修得仙骨已经是造化,自是没有机缘参悟七情六欲的。在魔尊郡渠替了群姚帝君的一注心祭天后,魔族仙界才有了那么一些往来,天族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惹出什么祸患便不予追究。从前私下接触魔族的人都是触犯天规,要像如今这样和你一块儿说话,被发现了,不知道要被扔几回诛仙台呢。”
曲沃却不以为然“你可少往自己身上揽,我说的是三十三重天的几位帝君。凭他们的尊位,便是从我魔族掳了一位女子去神宫做了夫人,这天地间又有何人敢说一个不字?他们天天记挂着天下苍生,却连心爱的女子都守护不了,一人长眠,万年孤寂,我看也是活该。”
地锦不说话了,觉得似乎是这么个理,她这等小仙被天规束着也就罢了,可神族凌驾于仙族之上,何以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曲沃见地锦耷拉着脑袋,便顺手摸了摸地锦的头,一改沉痛,和颜悦色十分认真地嘱咐:“你要好生修习,修习到可以无视所有天规,到魔宫来给我做夫人。”
地锦一个侧目,啪地一声打掉了挠着自己脑袋的爪子,起身一脚就将曲沃的凳子踢翻,曲沃一个不防备,摔倒在地,地锦还想再加上一脚,却听得环佩叮当的声音越来越近,“参见大殿下”,众人行礼的声音此起彼伏。
曲沃笑了,起身,拂了拂下裳“快走吧,晚了你可真得被天界礼法,好生规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