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最爱读金庸先生的《天龙八部》。萧峰侠胆,可与天齐。想雁门关外,百万军前,萧峰以天下百姓计,力劝辽王罢息干戈,是何等的慷慨豪迈,义薄云天!斯人已殁,可赋予雁门关的传奇色彩却愈加浓厚。曾几何时,梦中豪气,英雄身手,亦爽然矣!
雁门关雄且健,如一只猛虎,扼住了北方游牧民族入主中原的咽喉。
我的头脑里氤氲这样一幅图景,像是播放着武侠电影的幻灯片。在漫漫历史长河中,泱泱华夏的北方生活着一个又一个骁勇善战的游牧民族,他们在塞外广袤的土地上生根成长,终年沐浴着刺骨的寒风和肆虐的狂沙。
正是这种气候,锻造了这些民族坚韧勇敢正直的性格,使他们在大漠中纵横驰骋,所向披靡。但是,他们并不满足于丰广的草原和肥美的牛羊,而是垂涎中原汉人的花花江山。他们觊觎中原,窥视关内,虎视眈眈的气势使汉家天子难安寝食,如坐针毡。
我们很难身临其境地体会到,雁门关外,胡人战马嘶嘶,兵旗猎猎,呼声震天,鼓声动地,是怎样的惊心动魄!可是,我们知道雁门关要为承载历史而沐血雨腥风。
战争来了。
大漠的孤烟暗淡了雁门关外鬼哭神嚎般的刀光剑影,长河的落日凝结了征战兵士捐躯赴国难的血汗,累累白骨成了这座城门的唯一景观,森森的鬼魂却招致了江南春闺的无数怨叹。
胡人被迫远徙,胡马身后是一串串令人战栗的痕迹,汉人从容勒马,剑下是滴血般令人胆寒的阴魂。战争完了,烟云散了,雁门关在流血的残阳的掩映下,步履蹒跚,朽朽老矣。
狂风吹干了凝落在沙石上的鲜血,不知是胡人的,还是汉人的。残云吞卷了飘散在城墙上的旌旗,不知是来自塞外,还是中原。白骨已成粪肥,共同滋养着关内关外的草木。阴魂却在凝聚,一起哭诉着古往今来是非战争的无情。
我们读汉人的诗太多太多,读的正史太多太多,对胡人的误解也太多太多。我们只知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迈,却不知“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凄惨;只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信誓旦旦,却不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凄苦无奈;只知“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高尚,却不知“笛里谁知壮士心,沙头空照征人骨”的苦楚。
我们只知汉人抛头颅洒热血,守土开疆,却不知胡人也是一样的肝脑涂地,抛家弃子。
从此处看,胡汉的遭遇是没有差异的……
我的思绪无限飘远。
正当我神游八荒的时候,导游找到我,说父亲来电话了。电话的主要内容是,父亲给我报了一个班,一个少年总裁培训班,需要立刻结束旅行,回到北京。得!这通电话一下子把我从思古悠情中拔出来,再次投掷到现实的沉闷无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