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吃着我买的雪糕,拍着我的肩膀,说:“阿龙,算你有良心,小舅没白疼你,等我玩够了,就把它给你……”以我幼小的年纪,依然听出里面嘲弄的意味。我岂能让小舅得逞,趁着他大唆雪糕的时候,抢过小霸王来,一头扎进胡同,连头也没回。只听小舅在后面喊:“小兔崽子,我还没玩呢,新买的——快拿回来!”
我脚下加紧,抬头看天,嗬,漫长的下午终于到了尾声,日头歪在西山头,稍有留恋之意。凉风起了,残留的热浪被收拾起。归巢的鸽子从头顶飞过,响亮的哨音把胡同里的夕阳点缀得十分惬意。
到了晚上,我兴奋地难以入睡。超级玛丽啊,拯救我吧。一遍又一遍,我如痴如狂。现在看来,我对游戏以及游戏机的沉迷是与生俱来的。或许这么说难以让人信服,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别的小孩也玩游戏机,不过,他们单单是玩。我却能在玩中提出建设性的问题,或是关于游戏的内容,或许游戏的规则,或是关于游戏的联想、幻想……当然,我承认,这一切都脱不了幼稚的嫌疑,但这是潜能的流露。
小舅知道我爱玩游戏,一有空就找我来玩。我们虽然是甥舅的关系,却亲密得像朋友、发小。小舅给我的启示就是,玩要玩出门道,玩要玩出质量,傻玩只能玩出傻子。
除了游戏,小舅还给了我一件颇有意义的东西。
八九岁的时候,我在狂热地沉迷于电子游戏的同时,不可救药地热爱上了航模事业。我参加了学校里的航模兴趣小组,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拿着小刀刻木头船。当时有塑料制作的拼装航模,可是太贵了,买不起。木头还是比较物美价廉的,一块木头够我刻上好几天的。小舅知道我对航模产生了强烈兴趣的时候,时常帮我一起刻木头。我们是铁子,有乐趣的事总是在一起。
后来,小舅也要到美国去。那是1998年,去美国的前夕,小舅送给我一艘正版的密苏里号巡洋舰的模型,我一直保留到现在。
两个舅舅的故事告一段落。发生在我们之间的故事,我永难忘记。大舅让我知道了外面世界的面貌,让我知道,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的外面,还有一个新奇的世界,里面充满了令人惊异的事情,文化与我们的是那么的不同。说实话,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我产生了要到那个世界去看看的梦想。我当时还小,但我给自己种植了这样的梦想。
小舅让我懂得了“玩”的道理。在小舅这个北大神童的影响下,我认为,玩就是一切。玩是一种状态,更是一种心态,无论你承认与否。玩是有“道”的,不是傻子的游戏。玩的前提是纯粹,全心投入,心无旁鹜,玩的延伸是联想,幻想,创新。没有前提跟延伸的玩,没有价值,枯燥无味。包括我后来做音乐,都是这种玩的心态。会玩才会有幻想,有幻想就有创新的动力。现在,媒体上老提创新,创新……靠什么创新啊,玩!不会玩,你这辈子没戏!这是我的观点。
玩能提升人。拿我来说,我在玩的时候,就会产生很多幻想和疑问,然后就会去寻找答案。而且,当我了解到许多故事以后,我就有传递给别人的欲望。记得,我三岁后由于父母不常在家,就把我放在幼儿园整托。每天吃完晚饭大概有两个小时的活动时间然后才能睡觉,一开始是老师给我们讲故事,等我四岁以后,就变成我给全班小朋友讲故事了,而且还不像老师要照着书念,就凭一张嘴,想到哪说到哪,全班小朋友都在那听,连老师也听得津津有味。
上小学后,我对自然科学和文学产生了兴趣。因为家庭的影响——妈妈是中文教师,姥爷是教机械物理的,从小耳濡目染,七岁就背元素周期表。大舅第一次回国时,随口考了我很多科学常识,天文、地理、物理、化学、生物,基本上问不倒我。
我相信,这一切都跟我爱玩有着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