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走了林鹤轩,许倚容不知为何林大人要单独留下她一人。
林大人指了身边的软凳让许倚容坐下,她依言落了座。“舅舅?”
林大人也不想同她绕圈子,开门见山的问她“你可知,江祁安年后要入京?”
许倚容面上带了几分诧异,是疑惑他问江祁安之事,也是疑惑江祁安入京之事。她摇了摇头,如实地说“我不知。”又询问道“进京?为何?”
林大人低沉着音“听说是颍川江家那边,想叫他入京。”顿了顿“说是,让他,侍奉陛下身侧。”
许倚容瞳孔一缩,屏住了气“陛下?”语气中带着敬畏。
单是说这两个字,都叫她慌了神,她从未想过,江祁安会进京,还要去陛下身侧“陛下怎会叫一个无名的江家旁系子在身旁?”
林大人一下一下地扣着桌“江祁安,是惠空大师的徒弟,又是江家人。”惠空是白马寺的住持,白马寺是晋朝最大的寺庙,惠空大师更是经常被陛下召见,赏赐。也算是陛下身边的一大红人。
而江家,是六大世家之一,虽然江祁安只是旁支,却依旧是世家子弟。世家绵延数百年,势力遍布朝野,根基深到帝王都难以撼动。
许倚容不知道自己未来夫君竟然会同惠空大师有关系,日后甚至还要同陛下,同朝堂有关。“伴君如伴虎”是古话,陛下是整个朝堂的决策者,江祁安无论是作为臣子或是布衣,侍奉在陛下身侧,脑袋都是在刀尖上提着的。
许倚容吐出一口浊气“江家想干什么?”
林大人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说了句“林家想取常家而代之。”
许倚容听了这话,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张着,满脸的震惊,说话都带了些磕巴“舅...舅舅”她眨了眨眼睛“代替,常家?”
林大人看她这样,点了点头,神神叨叨的念了句“这世道,要变天了啊。”他从怀里掏出个玉佩,玉佩上刻着“林”字。
许倚容见过它,当初母亲也有一块,只是母亲过后,她便把那枚玉佩放入了棺材里,给母亲当陪葬,埋在了一抔黄土下。
看着许倚容瞧着这枚玉佩出了神,跟她解释这枚玉佩的来历。“这是林家嫡系都有的,林家的铺子遍布六郡,连盛京也有不少,你拿着,我好放心一些。”
林大人不知江祁安是哪边的人,他身份复杂,若是许倚容跟着他不犯大错,至少有林家在身后。可若真出了事,便是林家也保不住她。
林大人叹了口气,思绪乱如缠着的丝线一般。剪不断,理还乱。他林家,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许倚容同林大人作别后,一言不发的回到了自己院子里。
她洗漱完上塌,想着林大人方才同她说的一席话。
江祁安要入京?那她也必然要同他一块的。她生来便在江州,如今已十七了,从未出过江州。想到盛京,那可是一块木头砸中十人,有九人便是官身,而剩下一人还是皇亲国戚的富贵地。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竟也生出了一丝期待。能去盛京的机会,这辈子可不多。
晋朝实行户籍制度,若非商人或是科举,平民是不被允许随意走动。而朝廷官员,若非调度,也是只能在任职地呆上一辈子。更别说她这种待在闺阁的女子了。
许倚容躺在床上看着湖蓝色的罗帐,熏风吹的弹珠卷起,她嗅着安神的熏香,不多时便睡得沉了。
次日清晨,天翻起了鱼肚白,知穗便来唤她起来,说是林大人寻的女师傅已经到了。许倚容闻言,立马换上衣裳,去外边迎她进来。
女师傅姓安,夫家姓赵,是个商人。安先生不过三十岁,一身深蓝色长衫,面上清冷,不苟言笑。她曾经是一个王府的家生子,王府落寞,便被卖给了如今的夫君。夫君是个鳏夫,喜她年轻又得体,去了她的奴籍娶了她。
商人少有不在意出身的,而赵掌柜便是其中之一。
她平素帮衬夫家,是管家的好手。便是同夫君出门几月未归,家中无主子,却连屋内瓶中的花都是滴着水珠的。是江州赫赫有名的女师傅。
许倚容亲自出门迎她,着实是给了她面子,她虽为许倚容的“师傅”,却也不敢拿乔。脸上虽未带笑,神情却软了三分“许小姐。”
安先生是林大人花重金聘来的,如今离许倚容嫁进江府的时日已然不多,若没个好师傅教导,怕也只能学个八斤八两。可安先生过手的大家闺秀却不少,出嫁后料理家务却个个都是能手。
许倚容自从知道她回同江祁安入京后,学的更是卖力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虽才学一月有余,许倚容管家的成效却已然显著。
如今还有半月就到了成亲的日子,她还在拨着算盘,计算着铺子的收成。素手指着这块,许倚容抬头对丁嬷嬷说“明日去问问,为何普通布匹还要一贯钱?他们是同哪家人做的生意,莫不是请了玲珑阁的掌柜?”
许家家大业大,陈敏又是个不会管事的,自上次许大人罚了她后便在正院不太爱出门了。而许家下边的铺子,许倚容也毫不吝啬的拿来练练手。倒是察觉出些门路来,水至清则无鱼,可水至浊同样无鱼。
她挑出那几个铺子的漏洞,雷厉风行的把那几个贪了上百两白银的掌柜全部捆了送去知府那。倒是叫人对江祁安生了羡——生的个好家世,马上又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好娘子。
布衣之幸在于“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可世家子之幸,其一在于投了个好胎,一生富贵;其二在于娶个大家闺秀,后宅安宁。
许倚容不知道外边人如何说的,这边方看完一本账本,知穗便捧了画册上来,对她说“姑娘,这是江家那边送来的,想问您喜欢哪个?”
她手里端着的是几个凤冠的样式。许倚容接过看了,都是些精致而少见的,每一款各有千秋,看的她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