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操在不安里开始吃蜂蜜,一直到后来再也不怕,与蜜蜂一起吃。一大块的蜂房,四六口就喝下肚子里去。
“自己上去起一块,动作要一要慢,把蜂房搬折下来时,慢慢的下岩,不能惊了蜂群,不然,那就是你最后的伤害。”
辛操向着四五米高处的蜂房爬去,才伸手去攀爬一块石头,太蒙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站在原地,看我的动作。”
说完话,辛操转身观看,只见太蒙微加三步的助力,高高抬起一足,就跳起一米多高,下一足直接踏踩在石壁上,身体已经升高到二米多快三米的石岩处,伸手前抓,脚尖用力,已经到了四米来高外,这时太蒙回头一扭,看向地上,而不是看辛操。
辛操见太蒙这奇怪的举动,一时不解?‘他是在告诉自己,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吗?还是在说自己太蠢笨?可是,看他那种看向地面的眼睛,又不象是这些意思,哪是什么意思呢?’
辛路踢踏着石壁一边在想,想太蒙为什么不问自己,是不是遇上了熊,又是如何逃了?
‘太蒙不问,自己也就不用说,更不必去问,知道与不知道,可能是一种情感的需要,自己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一切就好。’
这些话,辛操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逃回来,见到他时,自己紧紧的那一抱,也许就把一切都说了。
几次的踩着石壁上跃,都是无法成功,最后一次,还是从高处滑下来,差一点就撞在头上。太蒙双手抱在胸前,不急不燥,不喜不忧。
“照你的方式来吧!能上去,躲得了,也就行。”
听到后面的一句‘躲得了,也就行。’这是一句什么话?辛操自己问自己?我躲什么?不就躲过一次熊?
辛操扭头四望,上下左右的打量了半天,自己就是距这里几米的地方开如逃跑,再望一下自己起步逃跑的地方,两边的石岩更高,中间的路更狭窄,自己若是能象太蒙这样,抬步跃起,两步踩在石壁上,伸手一抓,接着再是两次的攀爬,那就能到达石峰的高处,那时,若熊也能跟着爬上,自己又是居高临下,熊跟了上来,就是来找打,那······
哦!太蒙是在教自己逃跑,不必比敌人跑得快,能比敌人跳得高,也是一种更好的办法。
回头再望太蒙,种种复杂的情感与无法解理,交织成一种象是有一些扭曲的情感。太蒙说他有七十岁了,这样想来,一个七十岁的中年人,应当是这样去处理一些事情才是合理。
“你的鞋子与我的鞋子不一样,你怎么能教我一样的方法呢?”
太蒙看一看自己的鞋子,又看一看辛操尖头的合成鞋子,太蒙伸手摸一摸自己的头:
“这倒真是我的错,我这鞋子能发挥脚指尖的力量,而你那鞋子的尖头,限制着你脚尖的力量,我这教法,是有错误。”
辛操问的意思很明白,可是进一层里,他是希望太蒙问他熊的事,可他就是不提,也或是自己这里面本就只有一个意思,也就不再去想,向蜂巢,慢慢的爬去。
“慢,动作不能太大,一要慢,二要轻,取下蜂房,更要不惊不怕,手上又稳,会有很多的蜜蜂跟着你,钉在蜂房上,可是不必再会,你再下来时,就会飞出许多。”
太蒙在下面不停的说着,辛操一步一步的接近蜂房。伸手过去,蜜蜂们也不惊乱,密密麻麻的在上面爬动,层层垒垒,多数头上尾下。辛操看得出神。
眼前,是辛操有生以来,见过最多的动物,听就在乌兰巴托有动物园,还有海洋馆,更还有世博园,一日世界环洲的体验馆。游戏里也有这些群蜂集汇的游戏,也有被蜜蜂蜇后的体验,更可偷蜜赶蜂,可那全建立在穿戴的设置与化学气味的综合成象。
眼前,无数的生命在蠕动,象是一朵在盛开的花,那种干净漂亮的麻黑褐色,每一分钟,都在变化着模样,每一只蜜蜂,都在自由的来回,每一个生命与生命都在一种和平而平等的状态下安然。
看着看着,辛操慢慢的就退了下来,再也没有想吃一口蜜蜂的冲动,那种味道的体验,已经有过,何必再去吃一个饱,吃一个够。
辛操慢慢的退下石岩,太蒙转着头的望他,扭着脖子的去想,眼睛盯着辛操,嘴里却是不说,也不问,自己一扭身,就爬上去,搬断一块,就退下来,放在石头上:
“再吃这一块,我们就上路。”
“我不想吃了阿嘎,那可是蜜蜂们的居所与粮食。”
太蒙又扭起头,转动着脖子,一脸的不可思意:
“你叫我阿嘎,这本身就有着一定的义意。再一点,生命不是你这样的理解方式,你有着几个层次的错误。当然,这也可能是公司选择你的原因,你会因此有福,更会因此而招祸。
可是,一个自然层与一个自然层之间,是永远有着差异与不公平,不是悲悯心这样简单而可爱的行为,就能让我们走出这样的地方。”
一块场不欢愉的谈话,辛操脖子挂着太蒙的一串药包,就上路了。
在迷宫一样的石峰石柱间行走,左拐右突,大半天的工夫,还在石林里面。太蒙在前,把蜂房串在刀上,拿着刀就走,一路走,一路就有蜂蜜在滴下,辛操在后,一路上就闻着蜂蜜深郁的香甜味。
黄昏时分,太蒙找一处高平的石峰,就在上面休息,把蜂房分成两半,递一半给辛操,辛操早就是饥渴难耐,再看太蒙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中午时分的钢强,精疲力尽的状态下,一双眼睛也象是驯服了的猛兽,有力无力一一张一合。
这时,辛操才想,太蒙还是一个重伤未愈的重伤者,一种自责的愧疚,又在心中波浪一样的起伏不定。
一天过去,一个个的小药包,已经干成了泥砣,为太蒙换药,就得有水,可这一路行来,太蒙只有一句话:
“未来的两天里,我们没有水喝,也可能找不到吃的东西。”
当时太蒙说这句时,辛操还在想太蒙指导他不要假仁假义,小悲悯心只是一种小经历才会有的无用东西。那种交流的不通畅,也让两个人一天里很少说话。更重要的一点,一天就在石堆土地上行走,高温已经让两个人的嘴唇都早就裂开,紧紧的闭着嘴,鼻子里还有无限的热风在进,让这一天里,谁也不想多说一句话。
口渴的难忍难耐,辛操很一次感觉到比饥饿更难受。可是眼下,天马上就要黑了,若是乱走,一但遇上什么食肉动物,以现在太蒙与自己的状态,必是有死无生,更可况,太蒙是第三次走这里,还有什么样的难关,是他没有走过?
中午时,辛操迷失了方向,心中的一切,只有太蒙,现在,石头还散发着一天的热气,四野里的风,还是太阳刚落尽的那些辉煌,不止是红,更有着闷热的温度。
太蒙也没有再挤蜂蜜吃,只是不时的伸舌头去舔一舔蜂房上那些蜜汁,再润一润嘴唇,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前方已经是越来越黑的暗。
星星不知是升起来,还是本来就在那里,只是此时天黑了,它才亮起来。一颗一颗的亮,到后来,就是一片,银河,北斗星,紫微,慢慢的就全都出现了。
辛操双手枕着头,眼睛一睁,就是满天的星星,四野是无尽的黑暗,月亮早就在那里,只是越来越亮。天空为什么会这样漂亮呢?
一想到漂亮这个词,一下就想到中午,自己因为那些蜂群的漂亮,就没有去采摘它们的家,它们的粮仓。
也许是自己错了?可太蒙为什么不多摘下几叶蜂房呢?
流星一划,不是一颗流星,而是四五颗流星一齐的划空而去。辛操一下就兴奋起来。这是他从不见过的奇景,在流星里,辛操第一次看到,每一颗星与每一颗星的高度不一样。晴朗无云的天空里,也有那种云雾一样薄薄的气带,在流星的划过瞬间,夜空呈现了一次灿烂的辉煌。
一瞬的暗色后,就是扎赉特旗城那种无限光亮的黑暗,自己总在永不黑暗的那种荧光灯下孤独,一个人在无尽的长街,永不熄来的灯光下,四周是闪动的广告,而自己,翻出孤儿院的那种孤独,又进陷入涡流一样无助的孤独,永远也落不到底。
这几日来,有太蒙在身边,经历的梦一样的体验,见到与吃到的,都可能是要富豪们才能拥有的幸福。
摸一措皮带,自己的所有,就是皮带上那一个存储器,而另一样东西,就是腕上的数据器,可两样东西早就成了关机状态。这时,辛操才想这些东西自己又没有关机,为什么会关了机呢?太蒙也不解释,他腕上的那个数据器,与自己也是一样。
学着太蒙的样子,也舔了一舔蜂房,甜已经变成一种沾嘴的腻,口渴的感觉也点也没有消失,只是舔一下嘴唇,那种嘴唇的干疼马上就得了缓解。
起风了,风象是从天下由高而下的吹动,旋转一个方向,又扭向另一个地方而去。云跟着风由远而近的压了过来,一种全所未有的清凉,让渴死的那种感觉也消解了一些。
“吃了蜂蜜,不能再留了,只是蜂蜡不能吃太多了,不然,你可就有几天的罪要受了,胃可是消化不了多少的蜂蜡,若在里面结成团,就不知你还走不走得出去,我可是背不动你。”
太蒙一边吃着挤出的蜂蜜,一边说着话,不急不慢,可是话刚说完,雨点就落了下来,周围的热气瞬间就在雨点的落下时升起,让身体如处在一种蒸房里。
稀稀落落的雨点,瞬间就变大变密,风更是四面八方的乱吹,雨点里也有温度,只是风吹来时,要冷一些。
辛操快速的挤压着蜂房里的蜂蜜,一大块蜂蜜,其实早就没有多少的蜂蜜在里面,没挤几下,全就合成了一团,辛操舍不得丢弃,不停的舔拭着,雨点已经打在成团的蜂蜡上,蜂蜡上那些粘腻,在雨点的打刷下,没有两分钟就消失。
雨水已经从头上流到了脸上,先时那种渴望着有水的感觉,没有多长的时间就消失不见,只要把下唇伸长一些,马上就会有水集起,眼睛早就睁不开,双手抱膝,尽量的收缩起身体,减少一些雨水的打击,温度在慢慢的下降。身体已经感到了凉意。
太蒙也低着头,象是要把头埋在两膝间一样。已经不想用手去擦拭干净脸上的雨水,那种徒劳,只是再一次无用的被淋湿。一滴一滴的雨滴,从肩膀一直到赤裸的后背,落在头发上,又汇成一线,往脸上,往脖子上流下。
慢慢头已经感觉不到雨的淋打,寒冷先从手肘部开始,接着是一身的冷,脚尖在冷,后背在冷,水已经变成一种刑罚,无休无止,天空已经没有一点的光亮,时间,不知已经过去多久,雨还没有停的样子。
雷声响起了,压着就在头上的雨层打响,轰隆隆,震耳欲聋,就象想把这些石堆石峰击倒轰塌,一个闪电,把大地都闪击得光明透亮。雨更大更急,风也四处乱窜,不止不休。肚子一天未进食的饥饿,对抗着这世界倾盘的大雨,辛操感到自己就是一具皮囊,内部的空虚与这世界给他的无空无尽的细细密密冲击,永远的没有尽头。
太蒙沉默无语,这世界给他带来的一切,就象是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只是一具正在沉睡的石雕,并且永远也不会睡来。
一个闪电斜向着在远空划过,太蒙的一身,全是黑色在流淌。
世界不是寂寞,是雨,是风,是雷,是电光的狂舞,世界也不再孤独,到处是渲哗的声音,雨点落在石头上,有着低闷的嗒嗒声,风带来回荡不绝的呼啸,雷声压榨着天空,滚滚如水的哄鸣而过,闪电也有声音,那是一种撕扯破天空的厉锐声,而辛操自己,已经是一只浮在水面的蚂蚁,不知要在哪一块的小石头上触礁。
眼睛再也无法睁开,眼皮蒙着的眼珠,能看见世界的闪动与光焰,就象他亲自点燃的那一堆火光,摇曳,来回的晃动,石峰的平台已经感到颤动。雨点打在背上,就象是打在一层将要腐坏的皮层上。
风吹来,身体的坐姿就象马上要失去稳定。轰隆隆,又一阵雷声,这是闪电给地球重重的一击,一个太平洋的水,都倒在这一片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