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操开门,随手就把门关上,闭着眼睛,数着一,二,三,四,伸手就摸到床头的的开关,摸到后,却不想打开它。只因为忘记了自己早就把电灯开关加了一个声控,这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误,怎么能重复这种失误?
身体一扭,辛操就歪倒在床上,从门到床头五步,床有一米宽,一个出租屋应就是三点四个平方,座在床上就是回家,回到家中,第一个问题就是重复这个问题。
天是暗了,自己的屋中更暗。
今天收到老板的第一次警告,这才是他回家后忘记声控灯的问题?不能再换工作了,下个月的房租还没有准备好,若是明天再不努力,就只有回到合租屋里去,四种鞋臭味的水泥箱子,比在地铁里过夜还要让人难受,在地铁过道里,只要衣服穿得破烂一些,就还是有充分的安全,只是少了电源,无法去阅读那些存储器。这三年来,若是没有那些存储器,自己真不知如何把这日子继续下去。
存蓄器里,虽然他不知是自己的爷爷还是父亲,那些影像,那些记事,若是自己的父亲,就不大可能是有上个世纪发生的事,一九九七年,到了今天,已经是九十年前的事情了,若是自己的父亲,那最少也是在他八十多岁的时候,才让自己来到这世间,这可能吗?
另一种可能,自己是有一个父亲,存储器里的那些人与事,是自己的爷爷的经历。可这样一来,父亲怎么就没有一点影子?
水泥房子里的黑暗,让空气也变得粘稠与滞停,闷热更加让心情难以平静下来。
点一只烟,这是一天里最幸福的享受。一只烟,要自己工作十分钟,纯生态的商品真不是自己这样的人能消费,一想到原生物品,就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是一件合成的人体?是不是政府一时的疏忽造成的意外,可一次全身的体检,又要用去一有的工钱,一想到这里,当然也不只是钱的原因,还有更大一部分,还是怕自己不能接受身体哪一部分是一个组部件。那样的一来,自己有一个爷爷也成为一个幻想。
摸黑打开显示屏,清蓝的屏光,让四壁显得更加的黑暗与悠深,就象自己无尽的不安与穷困造成的时时危机,竟然生变成一种时时的恐惧。
“五星红旗升起了,象征着英国紫金花旗缓缓的降下,而我,还在草地上剪羊毛。”
看着这一句,幸操又开始到处查索这两句话的意思,从升五星红旗到紫金花旗,快一个多钟头过去,他才明白,这是一九九七年中国的香港回归。这已经是好几次了,让幸操一直弄不明白,自己这爷爷或是父亲,到底是哪一国的人?
上一个星期,一星期里,好不容易才把二零二零的地球地图与现在的弄清弄,大半夜就已经过去。一想到了明天的工作,一想到了明天的工作,疲惫就与睡意一同从眼睛里往外挤,仿佛要让这一个水泥屋子也全是一种再也无力支持的睡意。
猛一起身,用力大了一些,一头就撞在了床对面的墙上,一屁股又反坐回床上,揉一揉头上的由脑钻心的生痛,一种在酒吧里应对顾客的反应,让他立马又回到思维里的行动,伸脚在床脚一探索,一双拖鞋就套在了脚上。
啪达,啪达的声音,在惨白的萤光灯下,从屋中一直响到窄长的通道尽头。滴答,滴答,一声声悠长而清脆的滴水声,传在近一百米的通道里,那种无尽,永远也是传不回一声回声来,只有辛操的拖鞋啪啪声,伴奏着水滴的声响,在这闷热到窒息的空气里流动,那种无力前行的动力,象是一种马上就要死亡的停止,两种无力的声音,还有辛操自己的心跳,当然那种心跳,只有辛操自己知道,他却是还在响动着。
一扇铁门打开,就在辛操的身后,无声的门打开,没有一点声响,只有屋里的强光一闪,让通道里的惨白色晕光一恍,光动了,在这悠长而窄狭的通道间,辛操是有无数次的体会。
‘今天是星期三,那绿头发永远穿红裙的姑娘,今夜应是又要洗衣服了,自己早该出不洗脚。’
辛操心里低咕着,可脑海里,又是那姑娘瘦长,瘦长到威压自己的身影,四肢红裙遮盖不住的那些肢节,一层粗糙的皮肤裹着骨格,更显得那些肢节的细长,方长的头颅上那一对高鄂骨,加上两个暴出的大眼睛,辛操从来就不把她想成,会是与自己一样的人类,起码,在她的身上,有一半的身体就全是机械,可是她那满满善意的微笑,总是让自己无力的从心底里涌出敬畏而远她一些。
听到了身后有脚步的声音。
‘为什么是星期三呢?’
辛操默默的问自己。
‘为什么就不能避她一些呢?’
加快了脚步,到了洗脸台上,辛操一脚缓缓的抬起,一直伸向水龙头,可心中一想,那姑娘要快到自己身后了,要不要与她打一个招呼呢?她总是在微笑,而自己也是只以微笑回报,从不与她说话,而自己的微笑,总是那样的娇柔与造着,明显就是一种对她的畏惧。
刚伸到水龙头前的脚定在那里,心中无主的回了一下头,象是要观看一下那红裙绿发的姑娘,距离自己还有多远?又象是发现自己就这样,伸一只脚就水龙头下就去洗的动作,大是不雅,虽说自己的脚,从来就不曾接触过洗脸台,可那终是不雅。
又是暧暧的的微笑,与往一次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一次,她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是怎么样洗脚。辛操一下定住不动,还是一只脚站在地上,而另条大腿平平伸前,而小腿微弯,就让脚背略低于水龙头。若是平时,腰一弯,双手一前伸,也就可以捏洗脚了,可现在,一切全被一回头打断了。
姑娘的微笑有了一些与往日不一样的妩媚,也许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这样洗脚,更可能是自己的冏态,对比着她静静的站立在那里,双手抬着一盆正欲洗的衣服,观看着我异样的洗脚姿势,还能回头去看她一眼,那是人类多超难的一个姿势而笑得鲜灿了一些,可就是一个人类在看一个人类,这样的洗脚方式,就算有了高难度,那终也是不雅,如在博她一笑一般······
“你每一天洗脚真难时!?”
我是这样去听她的问话,惊讶又疑惑。
“哦,每天上班的时间都一样。”
接下来,心中是想对她说,‘马上让你。’也可能是‘又洗衣服?’可一句也没有问出,只是把脚收了回来,转身正对着她,象对马上就要付小费给我的顾客一样。
她也许是比我更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处境一样。
“你快洗,你每天出门都比我早。”
这话,象一个大姐姐在对她的弟弟在讲一样,那样的自如与自然,让我一下不由去想,她也许也象我一样,也是从事着某种复杂的服务性工作,才会有超细微的观察,作出贴心的回馈。
她一动不动,直视着我,而我不敢看她的脸,我只敢象尊视我的顾客一样,只敢去看她的喉咙处,她真是有一些高,让我看她的喉咙,都感到自己是在平视。
再也无法自处,我怆恍的转身,快迅的伸脚在水龙头下,弓腰洗脚,也不管只是用水去冲一冲,还是却实用手认真的洗过脚本,一只,到另一只,心里在想她今天的微笑。
是呀,我每一天收到的微笑太才了,有时候,一天里也收不到一个微笑,这种比我可怜的收入来说,还要少得可怜的微笑,对我来说,也许才是最珍贵的东西,让我对这心生敬畏的姑娘,也不把警戒线筑成一道墙。
不知是如何回到床上,辛操只是再也无法放睡,可想到明天,想到老板的第一次警告,翻来转去,大半夜,想到,如果明天自己能让老板对自己微笑一次,也许一切就变得美好了,这一切,又必须是最少明天自己不能迟到,敬畏着那绿发红裙的无尽威压又幸福着她的微笑,蜜蜂公寓的一夜,又这样过去。
天微微亮,辛操一如往日,到了自己工作的不夜城。
辛操选择在这不夜城里工作,一切都是因为这里比起其它的地方来,要安全得多,而安全的原因,只是因为一般是见不到老板,对自老板,辛操只有一种感受,永远只会是让自己失业的那一种人。
自己的工作有领班,钱是发在卡里,上下班里是交接,从定岗制度来说,一切是那样的清晰明了,可是,在实际的工作中,那就是无期的死刑,一切好在,这是是空气的绿色期,若是在那些空气的黄色期里生活与工作,以自己这样一具全血肉之躯来说,那就是有期的死刑。
不知从那一年起,空气与呼吸这种行为也成了一种消费?辛操一直想弄明白,就为了这一口能生存的空气,辛操就不得不在这样的环境里奔波着。
从不知是爷爷或是父亲的那些记录里,空气与一个健康的身体,永远是免费,可是自己那怕是到了夜里休息,为了按放自己这一具躯体,也得付出自己在无意识下呼吸的空气,还有在生命绿期里不动的身体,这种费用,要自己一天大半的工薪才够。
空气比食物比住宿更贵!
辛操从一记事的时候,就是那样,渐渐,他也以为这世界就是这样,可是在那祖父辈的那些记事里,空气不是这样,从来就没有见到过有关付费的记录。
还来不及整理一下这一夜的认知,走到门前的上岗提示声在肩膀上响起:
“欢迎丁四二上班,今天你是第二十一名到岗的员工,一切愉快,加油!”
丁四二,这是上一个员工的定岗码。辛操几乎是用了三天的时候,才记得住这是在叫他,而辛操这个名字,象是从来也不曾被人记往过,更是记往也不重要,因为丁就是男,女还好一些,变成了亲,虽然说女性在称乎上要好一些,可大家都知道,那可能就是一个全智人,而不是象丁一样,多数都应该是血肉成份大于九十九的人。
象扎赉旗不夜城这样的综合场所,若全都用机器人来代替,客人们会因为在打趣服务员时,少了服务员们意外的返馈,而少去不少的乐趣,毕竟这也是他们消费的一部分。更因为有了全是丁们的存在,女性的顾客才会把增加,同时也就带动了男性的上座率,这些,在辛操无数次的换工作里,他早就知道老板们的小伎两,更何况,一个五百丁们的中等娱乐餐饮场地所,在后台是有数据员在生成运营数据,那里才是老板们的大脑,而老板们,更多的是在行使他们的喜怒,经营这种事,有更科学的方法在运行着,一直却保这种产业传到他们的子孙手里。当然,听说老板们也不是这样,老板们也有着更深一层的痛若,就是经营外更复杂的运作,那才是产业的核心。可是辛操已经来不及去想了,奔向换衣间,那才是听到加油声后立即就要快迅的事。
员工侧门到换衣间,一百三十步,转前台领识别卡,三百一十六步,辛操从一听到加油声,就开始这样在心中计数着,辛操知道,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在这个地方长久下去,不然,又会象上几次一样,一不小心,又得在大街上去露宿舍。
一路小跑,遇上亲们,可以不用去笑,也不用打招乎,可是遇上丁们就不同了,必须得有所相遇的礼貌,这是能在这里工作的一个小技巧,谁知道你走到好好的,有人会伸脚绊你一下。只有亲们不会,都想她们是机器,更不会做出绊人使坏这样的事,从她们一出工厂,正确的工作,就早已经是设定好了的事,到了这种场所,她们就更有规范的流程。
可是辛操从上班的第一天,就暗在心中提醒自己,亲们也不要漠视她们,谁知道她们中,有哪一个是老板意外的喜好,就让了一个有血有肉的真的亲,藏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