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外使因为之前知情不报加虐打使者的缘故被国王叫上大殿,当众认错,又因为他险些耽误家国大事,造成不可弥补的遗憾,所以王上下令降职减俸,并收监三日以供反省。
公主跟魏郢翻译这些话的时候,魏郢急忙摇头,他跟公主说:“弄丢了令牌是我的错,其实周大人严谨周到并非大错,只是……”
他挠挠脑袋,见公主正看着他,便道:“有些古板……罚是可以罚的,只是收监也太严重了,不如在府里反省好了。”
公主点了点头,将他的话传给了国王,国王果然按照他说的做了。
魏郢从生下来就没有经受过这样的待遇,和王上一起用餐不说,还得公主翻译,桌上摆的,身上穿的,都是顶好的东西。
国王感激他,说想让他在这里多留几日,魏郢原本不想,因为妹妹和王大人会担心,但是鉴于令牌还没找到,所以他不得不留下来。
那令牌若真如他们所说是王爷的,那么要是被人拿去做其他的事情可就完蛋了,所以务必需要找到。
为了这个令牌,整个京城上下都陷入了疯狂的搜查中,但是好几天过去仍然没有消息。
魏郢住在王宫里,因为语言不通,每天能说上话的只有公主一个人,而公主也是个喜欢玩闹的姑娘,她年轻有朝气,还未嫁人。
公主很喜欢大殷的问话,从神话故事到话本段子,多少有学过一些,简单能说出来不少,可惜魏郢没读过多少书,一些大殷的民间故事,反倒是大宛的公主告诉他的。
而在这里,他也了解到,并非所有的国家都和大殷一样,是内部和平的。
尽管年年有仗要打,可外军几乎从未进过大殷国土,他们村子翻座山便是大宛,可是他们村子却是一直和平的,至少他长到这么大,不曾遇见过什么战争。
而大宛,因为处在尴尬的地方,国土面积不大,总是要想法设法和外国建交,可是这个国家周围包围的国家太过了,以至于国内国库收入压根没办法承担高额的贡银。因此,时不时便有人想要吞并这个国家,可好也好在,周围国家太多,一旦其中一个有动静,其他便蜂拥而上,一个也不肯让,反倒让这个国家保持了诡异的平衡,因此一直存在。
只不过战争相当频繁,今儿联合东边打西边,明日联合西边打东边,和亲的公主一不小心就变成了敌人,总之人民不安,天下不定,国王颓废积郁,国家已是风中浮萍,只靠着最后一口气撑着。
听公主说完这些话,魏郢开始庆幸自己生在大殷,倘若错一个山头,恐怕他也没有现在的安定了。由此也更加佩服守边境的王爷,更加敬佩那些守国的兵士。
可能因为这种事情说出来氛围很奇怪,公主主动转移了话题。
她像魏郢表达自己对自己国家的喜爱,她说她爱这个国家的土地,风景,以及人民。
为了让魏郢感受大宛的风光,公主专程带他去了朝夕长河。
朝夕长河是流淌在沙漠里的一条河,河边种植着成片的红柳,红柳的尽头是一整片梨树林。春天的时候,朝夕长河冰雪消融,红柳抽枝,梨花开放,是长河最美丽的时候。
两个人坐在长河边聊天,公主对着魏郢说着“可惜他看不到了”这样的话。
不过短短七日的时间,两个人却仿佛相识多年的旧友一样,关系肉眼可见的亲近。公主从不嫌魏郢有点憨傻的正直,他喜欢看他不爬上树拿下来风筝就决不罢休的那种拼劲,她带着大宛的烈酒,教魏郢骑马。
结果魏郢醉的骑着马跑入了禁止人出入的绿洲森林,为此两个人被国王一顿批评,之后乖顺了不少。
公主对魏郢也有遗憾,她想让魏郢交她写汉字,但是魏郢不会。
因此魏郢决定回家好好读书,做一个会写字会念诗的男人。
半个月之后,令牌还是没能找回来,魏郢却不得不要离开了,他必须得回家报告这件事情,不然家人可能会着急。
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之后,在酒会上,国王答应第二日送他回家。
当天夜里,两个人坐在房门口喝酒聊天,这次公主的话很少,魏郢的话却很多。
他跟公主说东山的红枫,跟公主说山脚下的碧河,说春日里的十里桃花。也说自己的妹妹,说村里的嫂子,说伤了脑袋却会救人治伤的大牛。
本来以为这次说完之后就是诀别了,可是魏郢完全没有想到,第二日他将要出发的时候,公主竟然要跟着一起走。
她说她要去看看大殷的红枫碧河,现在正是时候。
魏郢吓坏了,以为公主疯了,忙不迭地跑去报告国王,然而国王说是他特意准许的,顺便松松魏郢。
魏郢在那一刻恍惚中以为自己被人生的大运砸中了,高兴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公主叫阿依努尔。
是月光的意思。
国王拍着他的肩膀说:“阿依努尔只去三日,这三日,拜托你的照顾了,我想给她最后的自由。”
魏郢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答应了国王,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公主的。
坐上车之后,魏郢才表现出不同往日的激动,他计划着只有三日的时间,该如何带着公主游玩。县城肯定要去的,回去的路上便能见红枫,碧河的话其实就是离家不远的那条河,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
想到这里,魏郢有点担心,他怕公主会失望。
公主见他表情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愁的,便问他缘故,他只好如实回答。
公主便笑他,让他不必紧张,只不过三日,三日之后,她就会回去。
魏郢点头,又接着说:“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来,春夏秋冬都可以来,其实冬天最美,我会提前给你准备棉衣。”
公主笑着点头,看着他说:“我好期待。”
这半个多月对于魏郢来说是恍惚而过的,时光更是彷如白驹过隙,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场美好的梦。带着梦幻和不真实,可是看见公主安稳地躺在一边睡觉,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低头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背上还有块青紫没有消下去,他想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挨得最值得的打了。
他这段日子过得恍惚,魏蕊和王大人过得同样,只不过他是快快乐乐过得,那两个人却是成天提心吊胆过的。
“早知道我就不应该让我哥去!”魏蕊又开始在院子里嘟囔,蔡嫂子拍拍她的手,“没事的,你哥啊,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回来的。”
魏蕊沉默着不说话,她之前根本不在意这些关系,有钱一切妥当,可是现在经历了很多之后,反而更加重视感情。况且,这次魏郢完全是因为她才跑得这一趟,她多少心里有些内疚自责。
王大人也是一样,他虽然还在养伤,但是尽量少的出现在魏蕊面前,不然魏蕊一看见他就会想起来哥哥。
尽管他想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可是凡事都有万一,万一从山上摔下去了,万一路上被山匪抢了,万一到了京城被人害了,这些都不是毫无可能。
总之这段日子,想做生意的不能好好做生意,该养伤的没办法养伤。
不过因为药敷得及时,当时处理得迅速,王大人恢复得相当好,腿上的伤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可以正常走路了,只是肩膀上的严重些,目前还没办法提起来手臂。
这天下午,吃完午饭,魏蕊和蔡嫂子在院子里做婚介所的策划,王大人在屋子里闷得不行,也出来透气。
三个人便坐在桌边闲聊,都尽量避免魏郢的话题,说着一些有的没的。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王大人终于松口,说他肯给魏蕊投资。
魏蕊怀疑他是太过愧疚才答应的,不过答应总比没有答应的好,然而就在王大人说出这句话的半个时辰之后,魏郢带着公主的马车便出现在了门口。
院子里的三个人看着魏郢从车上下来,手里海拉这个大宛的美女,统统愣在了当场。
直到,那名女子直直走向王大人,微微欠身用大殷的礼节和语言道:“阿依努尔见过王爷。”
魏蕊满脸问号。
紧接着,魏郢也走过来,对着王大人跪下道:“草民见过王爷。”
王大人尴尬地看了眼魏蕊,随后道:“不必多礼,起身吧。”
魏蕊站在远处,有些烦躁地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对着王大人道:“管你是谁,我现在顾不上你!”
说完,她直直扑向魏郢,带着哭腔道:“哥,你终于回来了!”
魏郢也没想到魏蕊反应这么大,想着自己在那边玩了半个月,害妹妹担心了这么久,不由得有点愧疚急忙道歉。
蔡嫂子见院子里人多又理不清楚,随便说了句告辞的话,转身走了。
公主跟随着的侍从将公主在车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拿下来,摆放在院子里,魏蕊抱着魏郢不撒手,她太想哭了。
而旁边站着的阿依努尔对着王爷问道:“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