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着实不怎么好受,皇后对魏蕊莫名的敌意也让魏蕊有些迷茫,她头一次站在人面前连呼吸都谨慎起来。
她起初以为,宫里最大不过皇上,可从自己跟皇上的交流来看,皇上并非特别难搞定的人,相反她好像在应付皇上方面游刃有余。
尽管,无论哪一次见皇上她都紧张可能也夹杂着一些惶恐,但是面对面前的皇后,她竟然感觉到了恐惧。
那种不逃离就会被吞噬掉的恐惧。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那个将她引进殿门的人,却忽然半带讽刺半带责怪地开口道:“听旁人说魏姑娘是宫外的人,这次多亏了皇上提点,才能进了宫。不过,想必是皇上身边的那几个又偷懒了,怎么没跟你说,见了皇后娘娘是要行礼的呢?”
魏蕊猛然回过神来,她急忙慌乱跪下道:“民女魏蕊,拜见皇后娘娘。”
膝盖磕在地上的疼痛让魏蕊完全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所面临的情况,她先安抚自己不要慌,随后才仔细去想怎么应付这难对付的皇后娘娘。
皇后并未搭理她,也未搭话,只是碾着自己手里的茶杯,专注地看着杯里的茶叶,久久不动声色。
魏蕊跪的久了,一分一秒都变得难熬起来,这个时候她格外想景星,也总算明白了景星当初的良苦用心,可是如今事已至此,谁也没有办法了。
大冬天的,魏蕊却觉得自己额头上好像渗了汗,再这样跪下去,只怕她的双腿便要废了。
也许是一直以来景星和关清都给了她足够的底气,又也许是求生保腿的意志太强烈,也或许是抱着破罐子破摔心态,她终于忍不下去了,开口道:“若是皇后娘娘今日不方便,民女便改日来拜访,如今还有别的要紧事,便先告退了。”
说完不待其他人反应便站了起来,只是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差点又跪下去,还好她坚持住了,只是走动起来多少有些困难。
不过她刚才的一番操作倒是让皇后成功地注意到了她,但是也成功地惹恼了皇后。
“给本宫站住!”皇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有关清描述中的那样温柔,像是故意为难儿媳的那种坏婆婆,声音不仅刺耳,而且难听。
“你好大的胆子!你当这是哪里?说来就来说走便走吗?你可知,其他人若是见了本宫不行礼该是什么样的惩罚?本宫不过罚你跪了一会儿,你便熬不住了?竟敢忤逆本宫!”
“来人啊!”
不待她将话说完,魏蕊便插嘴道:“不用来人!皇后娘娘若是对民女有什么不满的尽管直说,何必处处针对为难于我?另外,皇上给了我时辰,再有半刻钟,我若是不去见皇上,皇上便自己找来了,皇后娘娘难不成想让皇上看见民女如今的样子?”
她看着皇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轻笑道:“到时候皇上若是问起来,不知道皇后会觉得民女会如何说呢?”
“你这是威胁本宫?”皇后好看的脸上突然现出狰狞的样子,“别以为皇上如今看中你,喜欢你,你便可以肆无忌惮,目中无人,宫里多的是你这样的女人,哪一个又长盛不衰了?本宫劝你,还是不要如此张扬,小心行事的好!”
话语里有退步,说明她害怕了,魏蕊知道自己的第一步成功了,她暗自高兴,嘴巴却不饶人道:“那便是我自己的事情了,进宫之前,表哥说皇后娘娘温柔知礼,善解人意,如今怕是表哥误会了,今日娘娘所作所为,我会一一转达给表哥,表哥若是对皇上说些什么……”
“不知道皇上是信皇后您呢?还是信我表哥关清呢?”
提起关清,皇后明显紧张起来,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比起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平日里在一起最多的人还数右相关清,加上他一副比女人还美的样貌,因此宫内宫外说什么的人都有。
但是这些人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这些话绝对不能传到关清耳朵里,因为他恩怨分明,有仇必报。这些人更知道,关清是不能惹的,毕竟庆帝耳根子软,国内多少事情都是因为停了关清的话才做的决定的。
魏蕊察觉到皇后明显慌乱起来,知道她不过是一个草包,甚至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拎不清楚。既然想给自己下马威,那至少面上的事情要做的让人能看不是,自己不给自己留后路,又怕这个怕那个的,做事真的多少有些不成熟了。
“皇后娘娘,时间快到了,我要去回禀皇上,来您这里的情况,您若是执意不让我走,只怕待会儿皇上来了,你我都不怎么好看。”
皇后听完这话,总算是从自己的椅子上走下来了,她比魏蕊微微高一些,肤色偏白,走路很轻,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可见自小是学了礼仪的,家里的情况,魏蕊也记得一清二楚,不过说实话,若非她家里的人顶着,只怕她早便被皇上给废了。
随着动静越来越近,魏蕊抬起眼皮和她对上,皇后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走到很近的位置,两个人之间几乎只有一指距离的时候,她才停下来道:“你虽刚进宫,却想必也从右相那里知道不少,兴许明白在皇上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是不是?”
魏蕊没吭声,不想理她地别过了脸,却被皇后掰着脸对上她的眼睛,只见她的眼里全是冷漠和算计。
“你要知道,你在宫里往后的日子可都是要依仗本宫的,皇上不会面面俱到,更不能时时刻刻都跟着你,你告的状,他也不一定能事事处理妥当。”
皇后刻薄的声音在魏蕊耳边响起,她听着这些话,觉得整个人从脚底便开始发寒了。
皇后见她不说话,便继续道:“你若跟皇上说了今日的事,皇上顶多责骂我几句便也过去了,可你往后的日子便难过了,知道吗?”
魏蕊瞪着面前的女人,良久才道:“民女自然清楚。”
皇后松开她的下巴,魏蕊瞥见她染了红色指甲油的指甲有些长,那指甲在魏蕊脸颊上划过,面前的人慢慢道:“皇上既然看上你了,想必不久后我们便是姐妹了,既然是姐妹,你便一定会被本宫管,除非你能保证自己盛宠不衰。”
“如果不能保证,就最好明白,本宫今日不过给你立规矩罢了,你若多言或者胡言乱语一个字,往后在宫里的日子,本宫要你吃不了兜着走。本宫才不管你是谁的妹妹呢,明白吗?”
她这话说得虽然阴狠,但是魏蕊知道她是害怕的,在她那里,皇上早就没有了情义了,她任何一点点犯错,可能都会成为皇上处置她的原因。
更何况,魏蕊是关清的妹妹,皇上有多听关清的话,谁都知道。
魏蕊知道她在虚张声势,只是现在的情况,她必须还得利用皇后,所有确实如她所说,暂时是不能得罪她的。
因此,魏蕊便也似乎认了似的,慢慢开口道:“皇后娘娘放心,民女好歹也是在名利场上混迹久了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过,既然皇后说起来这些,民女便也想要让您知道一些事,我呢,只是来为皇上办事的,除了办事之外,再无其他任何意思。皇后娘娘若是因为皇上宠幸于我而来为难我那便是大大的错误了。”
“您如果固执地想要那么做的话,可能……偷鸡不成,您反而还会蚀把米。”
说完这些,不等皇后反应,她便道:“事情已经说完,我来这里的目的也已经达成,如今是必须要走了,告辞。”
这次皇后没有拦她,只是魏蕊能感受到她的气急败坏和意料之中,大概没想到自己不是个软柿子,反倒和她有些旗鼓相当吧。
然而,从皇后宫里出来之后,魏蕊便很没出息地倚在旁边的树上大口喘气,刚才有一瞬间,她觉得她自己几乎没办法呼吸了,太紧张的时候大脑甚至都空白了,好在她提前也做好了一定的思想准备,这才圆过来。
跌跌撞撞走回自己的屋子,皇上给她派了个丫头照顾她,那丫头年纪小,魏蕊第一次去见皇后,怕带着她反倒出事,便让她在屋子里守着了。
小姑娘胆小,怕照顾不好人被皇上问罪,便一直在门口等着,见自家姑娘远远的来了,急忙迎了上去。
又起了雪,魏蕊身上雪落了一层,她走路姿势有些怪异,云锣急忙走过去扶住自家姑娘,这一摸却吓了一跳道:“怎么是湿的呢?姑娘你落水了?”
要不是没力气了,魏蕊真想笑她的傻气,但是她真的好累好累,又累又冷,拖着脚步好不容易回到了屋子里,才觉得自己好像是活着的。
换了衣服,依偎在被子里,又让云锣将炭火烧到最旺,魏蕊终于倚在床边长长出了口气。
宫里的艰难她终于体会到了,只不过一个下马威罢了,就差点废了她的腿,不知道那时候的景星是怎么度过的。
只是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她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些隐瞒的真相,给那些人一个公道。
也给自己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