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必理会她。”颖姝很有眼力见地给丽筠调制了第三杯奶茶:“向来宫中世家贵女不大管这事,便是宴饮砸了,也是那黄司膳的事情。咱们只要做好咱们自己的事情,便也不怕。”
丽筠一脸愤怒:“我是不想管了,我也想好了,只按照我该准备的准备便是。至于到时候是个怎样,我是不会被说的。”
虽然话是如此,当她喝完第三碗奶茶时还是愤怒不已:“她自以为聪明,可我家还是在朝中有人的呢!父亲说,如今朝中为着这事争论不已,只陛下久久未有决断。想来估摸着陛下的意思是要如期举行的,我也不过是多准备几手。”
这话颖姝倒是不敢往下接,武清伯家位高权重,便是他们家子女多议论几句朝政也不是不可;可是自己家的地位则实在有些特殊,自己又是个不嫡不庶的,不免更是谨慎了几分。虽然丽筠说的与不算是朝政。
回到家中,正逢汪老太太给自己定期上时事政·治课,用汪老太太的话来讲:“这世道虽不允许女人家讲政事,可女人家绝对不能自己不懂,便是不说,心中也得有数。不然,心里没有一杆秤砣,行走总是艰难些。”
在这个没有电视的世界里,汪老太太的新闻联播都显得很是难得,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更重要的是,颖姝自己也很想了解朝中之事,毕竟身为王妃的家眷,有些时候,离权力漩涡还是很近的。
更者,她心中总有一丝担忧,毕竟历史书上的记载就摆在那里。今后的走向,或许洞悉这些,能为自己,为汪家,谋得一丝平安。
“如今朝中为白部进贡之事争论不休,有说延迟的,有说按原来想的来。姝丫头,你怎么看?”汪老太太看着颖姝,目光如炬。
在汪老太太这里,颖姝向来是不需要谨言慎行的,便笑嘻嘻道:“祖母,孙女觉着。陛下若是一直不说话,倒也未必是在思量。而是……”
“而是什么……”
“不知道宫中的王真内监,是何种想法。”颖姝壮着胆子问着汪老太太。
汪老太太面色上多了几分郑重,不忘嘱咐:“这话,便是到了你爹爹你大娘子面前也少说。只在我这里说说便是了。”
见颖姝亦是郑重答应,汪老太太才缓缓道:“那王真,大概意思是要如往常所定的那般。”
颖姝这就明白了,“那让孙女猜一猜,王内监的意思,必是对陛下说过,什么国朝天威不容猜测侵犯,若是往后延迟,白部难免起疑。所以定要如期朝贺,还要丰厚赏才是。”
汪老太太点了点头,“不错。”
“那陛下的意思,怕是不容易更改了。”她忽地神色一变:“祖母,那爹爹,不是说一直主张延期休息的么?这……”
汪老太太虽焦急,却也无可奈何:“你爹爹的性子,若是遇到这般事情,多半是能听的进去别人劝说的。他啊,爱自己归爱自己,可爱百姓,他也是不差的。”
颖姝默然,心底里则是赞同了。
“只盼望着,没什么事情才好。若是有什么事情,可就真真是难做了。”汪老太太叹息着。
而颖姝所盼望的,也不过是自己家里能够平安平静,她这条小命,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盘算着时间,该来的也都会来。
初春时节,却并未有因为春的到来而多出多少春日的氛围来。疫情虽然得到了控制,可大多数人还是自危不敢松懈,颖姝已然许久未有闻到过新鲜的不带药味或是醋味的空气了。
今日走在长街上,却是分外觉着有些空落落的。仔细转念一想,这才发觉,是沈斌未至。
“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顽了?说好了帮我查事情的。”颖姝嘟囔着嘴,心中只觉着莫名空落落的。
行至清宁宫看望若彤,还未进门便听的里头一团乱的声音,离老远便听见若彤的哭喊声音:“殿下!殿下!快来人叫太医啊!”
颖姝心生不妙,进去便是随手抓了个宫女来问,只道:“殿下闻听沈家二公子染上了瘟疫,怕是心病犯了便晕厥了。”
如觉晴天霹雳,颖姝觉得自己都差点晕过去,急急忙忙地往回跑。
沈斌怎么会染病?不是说疫情已然控制的差不多了么?怪不得沈斌今日未有入宫……
长街上来往人不多,但依旧还是有往来行走的宫女内监,见着平素最是稳重谨慎的汪大人在长街上竟是如此失态都是纷纷忍不住侧目而视,用惊奇的眼神打量着颖姝。
颖姝浑然未觉,只想着跑的再快点,再快点,心中一丝杂念也无,只是想着早些见到沈斌,看看沈斌如今究竟如何才好。
“颖姝,你这是要去何处?”一计女声叫住了自己,颖姝回头一看,竟是大姐姐颖嬛。
“大姐姐?”颖姝已然有些恍惚了,“你怎么来了?”
颖嬛忙地上前挽住颖姝,只于一边长街上站定,这才对着颖姝道:“我来给太后与太妃们请安。倒是你,这般慌慌张张,这路也不是去司酝司的路啊!”
颖姝几乎要哭出来,“大姐姐,我……我听说沈斌染上了瘟疫,我……我……”她甚至都些语无伦次,说到最后便是摇着头也不说话。
颖嬛端详着颖姝看了许久,神色很是凝重,“你,是想要出宫去看沈斌?”
看着颖嬛凝重的神色,颖姝这才反应过来了一些,却是依旧止不住惊慌:“我,我是想,不,我不能……我……大姐姐,我也不知该要如何了,我……”
颖嬛皱着眉头:“姝姐儿,你清醒点。沈公子得的是疫病,你如何能去?去了你这条小命也不想要了?”
“可我……”颖姝只觉心乱如麻,头脑更是完全没了主意。
“便是出去不会染病,可你如何能出去?今日是你在宫中当值的时辰,未得指令,如何能冒然出去?再者,便是能求得皇后手令,你又有何名分去求?你们两个已然退了亲事,你何至于这般关心?”
颖姝只是觉着甚为无助,“可,可沈斌是我朋友啊!”
颖嬛不可置信地看着颖姝:“姝姐儿,你这般是怎么了?从前你可是最为小心谨慎的啊!”
这下子,颖姝才算是彻底清醒,对着颖嬛福了福:“大姐姐,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司酝司去。”
然而一整日,颖姝都是处在失魂落魄的状态之中,根本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
甘司酝见状,亦是轻声道:“汪妹子,若是心中不舒服,便歇息一会罢。咱们司里的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
颖姝犹想强撑:“甘姐姐,我没事的。”
“害,咱们两个还客气什么?”甘司酝看着颖姝:“妹子,你也别怪我套近乎,这些日子,我大概也看出来,你是个性情中人,更是个热心肠的人。沈公子得病,你这心中自然不好受,哪里是没事情呢?你还是别强撑着了。去歇歇,总好些。”
“甘姐姐,我和沈斌……”
“害。”甘司酝只是热心地推着颖姝于官位桌前坐了,“咱们都知道,你和沈公子关系好,这有什么,谁没几个放不下的人呐!你好生写着,就是最大帮了姐姐我了。”
“姐姐……我……”颖姝只觉着甘司酝说的话有些不对,却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等回到家中,汪渐那臭小子还偏生凑到颖姝面前说这件事情,“听说沈家二公子得病了,他总是爱往清宁宫去的,我的好姐姐,你可注意些,别你再传染了。到时牵连全家。”
汪渐这样一说,颖姝也不知道被触动了哪根弦,眼泪只是控制不住地往外流,虽不是大哭,然这般眼泪汪汪的样子最是瞧着可怜,惊的汪渐慌了神:“我的天,你这女人哭什么唉?得得得,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你至于吗?我的天老爷啊!”
这时汪湛走过来,便是忍不住低头训斥着汪渐:“渐渐,说过多少次了,要尊重姐姐。你居然把姐姐给说哭了,还不给姐姐赔罪。”
汪渐也很委屈:“我哪里知道姐姐竟是这般,我不过是提醒她注意些,谁知她竟是哭成这个样子!”
“这……”汪湛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汪渐想了想,只坐在颖姝旁边说了好多好话,又许出去三对小金猪才算是将颖姝给劝好。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颖姝都处在一种眉头紧缩闷闷不乐的状态之中。
汪渐连着几日的点心烧鸡讨好都没有用,颖姝只是兴致寥寥,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
连颖姝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这是怎么了。分明一开始见着面便觉着很是厌烦的一个人,怎么到了如今,竟是会这般担忧个没完,好似三魂气魄丢了一半似的。
只是担忧的这件事情未有解决,下一件事情便又来了。
一日汪瑛上早朝久久未归,跟随的小厮竟是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不好了,老爷被圣上下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