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姝笑着对那内侍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忐忑不安,更是忍不住在心中暗怪了颖嫦乌鸦嘴来。
乖乖,她可不想命丧宫中啊。
再联想到国朝太宗曾经因为来自朝鲜的权妃被人毒害便在后宫大兴冤狱,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些女官,被斩首赐死者足足上千人。这样想来,颖姝不觉一个激灵,更是一身冷汗冒出。
回到正堂,只见汪老太太一脸无奈的表情,只是挥着手叹息着:“这般,只能你自求多福了。”
汪渐尚且不懂事,正歪着头问:“姐姐当官了还不好么?”之后他则是被汪湛给拦住阻止。
汪瑛则是看着刘氏,刘氏则是一脸无辜的表情,旋即便是藏着隐隐的担忧看着颖姝。
颖嫦则是冷冷地看着颖姝,好似很是不服一般。
回到水仙阁,颖嫦才对着王姨娘吐了苦水来:“这算是怎么回事?怎么姝丫头竟是有这般的好命?真是教人不服气。”
王姨娘亦是不满:“你这死丫头,说别人好倒是一说一个准,有那功夫让神仙先教你发达了再说。一天天竟是给别人祈福。”然后王姨娘想了想,越发不服气:“老爷才四品啊!这姝丫头还未出嫁就六品的封诰了,这可是要越过你去了!我跟你说,你若是再不抓紧看着那福昌长公主的富贵,将来那国公夫人怕是就是那姝丫头了。”
颖嫦一个激灵,好似从头到脚被人给浇醒了似的,“这……这姝丫头如今离宫里近。若是想要抢婚事,怕……”
三日之期转眼便过,很快颖姝便到了进宫的日子了。虽然常常进宫,然而这次感受却是实实在在不同,两处引路的内侍亦是恭恭敬敬,生怕得罪了似的。便是走在一路上,也有宫女内侍向自己行礼,叫一声“大人。”
头上沉甸甸的翟花冠教自己很是不适应,长长的拖地长尾红霞帔更是让自己时时觉着会走路被绊倒,本来尚且算是好走的路,今次竟是感觉足足比之前多花费了一倍的时辰。
至坤明宫,皇后身边的梅香上前迎着颖姝,很是和气道:“皇后娘娘正在里头,刚见了嫔妃娘子们,正喝药呢。还请大人稍等。”
经过前期训练,颖姝已然明了宫中帝后太后太妃身边的大宫女都算是三品官的女监,虽是虚职无管理后宫实权,但也算尊贵,因此更加尊敬了:“李娘子严重,您是女监,比妾高贵呢。”
梅香倒是谦和好相处:“大人这是哪里的话,虽是三品,然也不过是个宫女罢了。怎比得上大人?”
这话不假,后宫女官制度下,皇后太后身边的宫女虽得脸高贵,然这样的尊贵与后宫女官面前相比到底少了几分尊贵,毕竟内侍局的女官终究是堂堂正正掌管事情的人。然而皇后太后身边的女官,终究还算是宫女。
颖姝又想起,便道:“皇后娘娘吃药?可是玉体不适?”
梅香摇了摇头:“不过是调养身子的药罢了。劳大人费心了。”
不一会儿,里头才传出皇后召见的旨意,颖姝循礼而入。只见皇后端坐在正殿的一架蜀纱绣金银丝线凤凰孔雀图前的金丝楠木坠金凤宝座上,一身正红色织金玉兔的大通袖袍子,下身亦是织金的云瓓海水纹的马面,头上全套的赤金珍珠头面,做吉服打扮,很是庄重教人敬服。
“臣妾汪氏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长乐无极。恭请皇后娘娘教诲,不胜欢欣。”
皇后说了些场面上的话,旋即便是和气地命颖姝起身,温和道:“说起来,也是你自己得脸,故而陛下才想着教你来入宫当几日女官。国朝素有世家女孩儿入宫当女官的传统,将来你若是能在宫中得脸晋封,也是你家门的荣幸。”
道理颖姝都懂,偏偏人怂,这些就很怕。
比起在皇宫那群贵人面前得脸,颖姝更想保全自己在宫中的平安,然后快快乐乐的当个大歆富婆。
“陛下皇后抬爱,臣妾不胜荣幸。”颖姝假模假式地笑着,心中却早就忐忑不安了起来。
“你且等等,这会子武清伯家的孩子也入宫。你们也好有个伴。”
颖姝便恭敬地退到皇后右下首的位子上,等着那个传说中的石家姑娘的到来。
不一会儿,便有人禀报,说是石司膳来了。旋即便是进来一个与颖姝做同样打扮的女子,年纪瞧着倒是比颖姝小些,堪堪十五岁上下的模样,唇畔微笑,漾起酒窝,倒是显得很是令人舒心。
皇后按照惯例又嘱咐了几句,便道:“你们两个一齐去司膳司先看看罢。里头安司膳自然会接应你们。你们两个一同入宫,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二人恭敬答道:“是。”
一路上颖姝恭敬而行,那石家姑娘却是个热情好说的,一路上扯着颖姝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连着宫里六局二十司的布置全都说清楚了,甚至连着东西六宫以及他们背后的主人都给颖姝介绍完了。颖姝听着这些,便是暗暗记在了心中。
石家小姐名唤石丽筠,乃是武清伯石横独女,故而自小得到万千宠爱,乃是典型的金堆玉砌里养出的美人儿。而武清伯祖上便是开国的勋贵,故而石家自然是显赫,或许也就是石家小姐能够常常入宫从而对宫中这般熟悉的缘故。
石丽筠抓着颖姝的衣袖,亲热道:“早就听闻姐姐制得一手好茶,以后在宫里,还请姐姐帮我调制一些才是。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样的口福了。”
颖姝深深觉着懊悔,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这样名声远扬,将来可怎生是好。
“那是自然,只要石大人喜欢不嫌弃便好。”
石丽筠撅着嘴,“做什么大人来大人去的?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颖姝却不敢过分亲昵:“这怎可?”
石丽筠看着颖姝,歪着头打量着:“你是觉着,与我不熟才这般的么?不过你这人倒是有趣,以后咱们在宫里相处的日子还久,早晚会熟的。”
颖姝笑笑,算是回应。
行至尚食局,尚食局的主管安尚食早就等在门口。因着颖姝与石丽筠都是勋贵人家得的女儿,身份尊贵,安尚食自然也不会拿出上级的架势来压着颖姝与石丽筠,反倒是客客气气的,言语之间尚且有些恭敬。
按照石丽筠在路上的话讲:“凡事不论官位高低,只在一个理字罢了。这宫城里的礼,无非就是谁有本事谁有理。咱们都是世家的女儿,姐姐若是对他们太过谦卑,她们只会惶恐。”
颖姝想到这层,反倒是觉着石丽筠是个活的通透之人,更是带着武将之家浑然天成的骄傲气度,性子倒算是直爽了。
这般,颖姝便也只是按着面子上该有的礼数,并未有显得过于谦卑或者是过于骄傲。
“两位虽然名义上是我下属,只是都是世家的女儿。国朝素有规矩,今后,你们也无需常常入宫,只消五日入宫一次便也罢了。自然了,若是遇上国之重典,少不得几位要辛苦的。”
颖姝与丽筠点头称是,丽筠笑了笑:“有劳安尚食了。我和汪姐姐,正是一头雾水呢!”
安尚食笑了笑,“哪里的话,大家都是女官。我不过是比几位入宫早些罢了,今后还要一齐管理尚食局的事情,侍奉陛下与诸位嫔妃娘子。”
走过过场,安尚食便道:“今日是二位初来,我这就带二位去看看咱们尚食局各司,待看完了,自会有宫女·女史来请安的。”
两个人折腾了一天,偏生的那沉沉的冠子也不能摘下压的头昏脑胀,却也不得不强撑着。奈何这是做女官应当走的仪式,两个人看了看彼此,只得继续强撑着。
好不容易看完了,便也到了出宫的时辰。按例宫中女官出宫行走,可享肩舆,这可是外头普通命妇都不曾享有的优待,两个小姑娘一前一后上了肩舆,自然是宫城里的风光。
两个人坐着肩舆,并排向前行进,丽筠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真是累人,当女官虽然体面,可是这冠子这么沉,实在是麻烦。不过还好,以后大概也不会常常穿戴的。”
大约一日的相处,颖姝对这位石司膳也颇有好感,便是笑着回应道:“可不是么?以后入宫或是穿官服或是吉服,倒也便宜。”
丽筠点了点头:“虽说是五日一进宫,只是以后咱们也得日常相处了。宫中女官不比里头的女官,怕是咱们以后得一齐活动。到时候还请姐姐照应。”
颖姝连忙摆手:“哪里哪里。”
丽筠爽朗笑着,旋即面上则好似是有着遗憾的神情似的:“我早先也去过兴济茶楼,那些冰饮也着实好喝爽口。不知道这掌柜的亲手调制的可还好些?下次姐姐可要亲手给我调制些才是。”
颖姝笑着答应:“一定一定。”
二人说着说着便到了顺贞门,却是见迎面走来了一抹亮眼的红色,很是熟悉。
“呦,如今这是厉害了,在宫里都有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