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众人本尚且还有几人不服的,然而见着两个杨管事都这个样子,心中自然是有了一杆秤砣,自是知道该要怎么做了,一个个皆是敛声屏气,点头称是。
颖姝又指了指底下站着的除了老杨管事之外年纪最大的潘管事,“这茶楼里以后的事情,还请潘管事来主持。”
潘管事年纪已然不小了,却是个老实胆小之人,然而颖姝能够从他过往历史经验中看出来,这个人还是有点思想的——在决定拿第一家兴顺茶楼开涮之时,颖姝已然摸清楚了这里头人员的底细,并且有了初步的大致部署。
潘管事显然未曾预料到自己会是这茶楼的下一任掌管人,听闻颖姝说话,先是一愣,旋即便是欢天喜地喜地地跪下磕头,“谢谢姑娘提拔,谢姑娘提拔。老奴以后,一定效忠姑娘,替姑娘管理好茶楼。”
大概就是本来有本事却是得到打压沉寂了许多年的人终于有朝一日可以扬眉吐气,此时潘管事内心的激动,不言而喻。
“效忠我便不必了,只要效忠汪家就行。”颖姝淡淡笑着,富又对着底下众人展示着温和却不软弱的笑容:“也请各位哥哥都注意着些,从今以后,要明白在这茶楼里该听谁的话,该按着什么做试卷才是。”
众人眼见这般场景,又见着颖姝小小年纪却是有这样的行动做派,皆是害怕极了,自然都是打起十二分的心来回答着颖姝称是:“奴婢们并当尽心侍奉,绝无二心。”
一个个皆是胆战心惊,更有人冷汗频出。
若仅仅是停留于此,那么与王熙凤式的管家也没什么分别,颖姝自然懂得这样的道理,当即又转头看着香梨。香梨会意,便上前一步挨个给底下站着的那些人发了银钱。
正当众人心满意足的时候,颖姝则是命人摆了桌案,将那些人挨个排着队命他们上前挨个回答问话。从名字到家世,到入府几年,入茶楼几年,在茶楼做什么工作等等一一问好了。
用现代的话语来讲,便是“简历”。
有了简历,便有了拿捏这些人的标准准则,以后人员调度,很是方便。
颖姝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从一个文学编辑部打工仔一跃成为了老板董事长。
一朝登天只是让颖姝短暂地欢喜了一会,就如同落在厚厚的云朵上,带来的尽是柔软舒适。只是颖姝自己明白,这样绝对不是长久之计,若是一旦云朵消散,往往沉迷于享受的人就会落地摔的很惨。
颖姝理正了态度,又笑着给一些人训话,眼见时辰不早,便赶着回家,临走前,还把小松给带走了。
到了上车的巷子里,颖姝执意要小松上车与自己一处坐,无需跟在车子旁边跟着自己走。却是遭到了小松的严厉拒绝,坚决不肯。
“我怎么能上姑娘的车呢?我是个下人,原是我不配的。”
“没事,她不把自己当富贵人家的姑娘的。你不用有那些包袱,她让你上车,你上就是了。”熟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来人一改往日鲜亮的红色,只是穿了身淡蓝色的浅竹纹暗绣道袍做家常休闲打扮,带着清凉的帽子,倒是清爽,只见他将手中的素白折扇一收,便是从车上一下跳到了地上。
身轻如燕,甚是灵活。
颖姝想到前些日子看见李沅与沈斌一起来这里时的情景,李沅甚至是要沈斌放在手心里给捧着的,生怕沈斌磕着绊着。
李沅在,沈斌就撒娇卖萌仿佛一个柔弱的小白兔。可是李沅不在,这个男人仿佛能够把房子给掀个底朝天。
所谓爱情使人退步,当真无虚言。
不过相比较这件事情,颖姝则更是对于沈斌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更为好奇一些。沈斌见着颖姝的神情,仿若会意一般,只笑着回答道:“天太热,我来喝茶。”
颖姝:“……”
“天太热,您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叫外卖呢?”颖姝虽然嘴上没有说话,心里却是如此想的。
沈斌却好似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对着颖姝笑呵呵的,“虽然有人送,可我觉着在店里吃更是清凉些。”
颖姝淡淡颌首低头浅笑,“那沈公子慢慢喝,帐记我头上。”说罢,颖姝便是摆出一副要走人的样子。
“别走啊。”沈斌一把从背后抓住颖姝宽大的衣袖,这是夏日里特制的衣衫材料,材质清凉透气,自然薄薄一层经不得使劲拉扯。颖姝很是无奈,自然走也不是,留下来也不是。
只得这样僵持着。
沈斌眯着一双眼睛拉扯着颖姝,更是全然不顾“沈公子,这于礼不合。”的推辞的话语,仿佛与颖姝很是熟悉一般扯着颖姝到自己身边来,很不见外地道:“姝妹妹,咱们喝盏茶罢。这顿茶,我请你。”
心里颖姝都恨不得哭爹喊娘,脸上还是不得不装作一副淑女应该有的典型样子:“沈公子,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沈斌则是摇着头指着天,“就半个时辰,还早呢!再晚一会子也不打紧的。”
颖姝还想要找什么说辞,然而沈斌力气巨大,早就容不得颖姝推脱阻拦,便是半推半就将颖姝给拥进了茶楼的方向。
几个跟着的家丁见此便是忙地上前想要拦下沈斌,然而此时尚且是白天,便算是狭窄不无人看见的小巷这般拉拉扯扯若是教外人看见也是甚是不成体统,几人反倒是有些束手束脚的。
颖姝慎重思考之下,还是对着那几个家丁丫鬟道:“你们且自去找个地方等等我。”又对着沈斌昂首道:“说好了半个时辰便是半个时辰。一刻也不能多。”
沈斌笑的颇为不正经:“好,就半个时辰。”
到了茶楼里,新上任的潘管事还在一头雾水之中,见着颖姝再一次进来便很是吃惊,睁大着眼睛看着颖姝。
颖姝很是尴尬,则是指出沈斌:“沈公子来喝茶,我且稍微作陪片刻。”
到了内间里雅厢,颖姝则是没好气地道:“想喝什么,公子自己点。”
待到一边无人,沈斌则是全然换了另外一种样子,也不怎么笑了,反倒是对着颖姝叹起了气来,只道:“随便罢,你觉着什么好便喝什么罢。”
颖姝忽然觉着气氛有些尴尬,却是又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想来想去,便是寻了个话题道:“怎么不见太子……李公子?他怎么不陪公子您来呢?”
沈斌一双阴郁的眼睛好似变得更加忧郁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是与我生气了,这些日子都不见我。”
颖姝脱口而出:“这是吵架了?”
然后她抬头看到沈斌很是怨恨的神情,感觉自己有些莽撞,便是复又低下了头来,不敢看着沈斌。
沈斌则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自然是吵架了。那天喝完茶,我去找他,他就阴阳怪气的,我忍不住,和他吵了几句,他就回宫去了。之后他也不出来,便是我想要进宫去找他,他不肯见我我也没办法不是?便是我跟着母亲混进宫去,到了东宫他也是不肯理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沈斌嘟囔着嘴,“他这个人怎么总是如此好生气呢??”
沈斌像个小孩子一样把玩着方桌上的摆设,或是揪着自己的衣服。
“不会……是因为我罢?”颖姝猛地想起,便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斌很是幽怨地抬起头来:“不然呢?还能因为谁?”
颖姝:“……”
天可怜见,她也觉得自己很委屈啊。
于是颖姝想了想,还是说道:“沈公子,这话说的……我也忒委屈了些。明明是您自己要来我这里喝茶的,且又与我这么亲近没见外。这……李公子见了,觉着自己被冷落了,自然会生气。说到底,还是您自己的缘故,您若是对我没有那么亲近,李公子会生气么?”
沈斌思索道:“可这又如何了?那他何至于此?难不成我还要因为他再也不和旁人说话了?”
颖姝面上没有说话,心里的小心思则是活跃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又嗑到了。
要不是爱情,怎么可能会吃醋吵架?还不是因为在乎。
“傻子啊,他是太喜欢你了,不想让你离开他一分一秒啊!这是爱啊,这都不懂么?”
可惜这话明面上说出来,还是不大好。
“吃醋?”谁知沈斌却是自己说出来了这样的话来。
颖姝惊的差点把刚喝到嘴里的茶给喷了出来,“沈公子……”
“你的意思,不就是他在吃醋么?是我的错?”沈斌指着自己,睁大眼睛看着颖姝。
颖姝看着沈斌,只是觉着他那样不可思议的眼神看起来很是可爱,甚至自己都觉得有些想笑,不知道是怎样一回事。
而且这么大一颗糖,自己实在是吃的很舒服啊。
“你笑什么?”沈斌盯着颖姝看,把颖姝看的有些发毛。
“我是笑啊,沈公子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李公子这是担心您,关心您,才会这样。他要是不在乎你,他自然不会和你生气的。且……这人和人在一起嘛,哪有不拌嘴的?只要说开了不就好了?这世上,哪里能轻易找到那么知冷知热的人啊?找到了,便不能再错过,应当紧紧抓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