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便有厉害的几个婆子将祁冉冉给死死按住。祁冉冉被关在这里,虽说是衣食供应不缺,只是她自己没有心情吃,自然没甚么力气,自然是被轻易地便被按住了。
“老实些,咱们二太太岂是你能无礼的?”其中一个婆子高声呵斥道。
“你个贱婢,我在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祁冉冉骂道。
“哼,姨娘别故作高贵。今日早上,宫里来了旨意,说是将您贬为贱民。咱们虽是低贱,可到底身契是平民。您如今这身份,叫您一声姨娘都是抬举您了。您还是好好的,到底能少受一些罪不是?”
“什么?”祁冉冉不敢相信地看着颖姝,眼中更是冒出许多火气来:“你……汪颖姝!我好歹也是可哥儿的母亲!你竟敢如此对我,难道就不怕可哥儿长大后为我报仇么?”
“为你报仇?”颖姝冷冷一哼,倒是觉着这般站着有些累了,便是示意身后地丫鬟搬来一个椅子来给自己坐着。
颖姝缓缓坐下,才继续刚才的话题:“那年我院里着火,你利用可哥儿放火,可曾想着可哥儿是你的孩子了?当日若是不慎,可不只是我与公爷,可哥儿是第一个死的!你知道当初为何我会看的你那么紧么?就是因着你为着报仇而肆无忌惮!连着骨肉亲情都不顾了!我们家王姨娘纵是千般心计狠毒,可到底落在二姐姐的事情上便是什么都不敢了。可你呢?为着你那可恨可怜的仇怨,竟连孩子都不要了!若你尚存一丝慈母之心,我与公爷看在孩子的面子上,顶多将你赶出去送到乡下庄子里,将来分府分家,你与孩子大抵也能有相见的那一面。可如今……”
颖姝冷冷看着祁冉冉,眼中不带有一丝同情,伸出方才那只可哥儿的玉佩,示意小丫鬟交给祁冉冉,轻蔑地道:“喏,这便是可哥儿给你的东西!可哥儿说了,教你好好去。”
祁冉冉一怔,更是不敢相信,许久之后她便是如撕心裂肺一般嚎叫着:“不会的,你胡说的。可哥儿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啊!他怎么能?”
“是啊,可哥儿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可你偏偏就不顾母子情分,屡次利用,还动辄打骂,有你这样的亲生娘亲,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你……”祁冉冉登时哑口无言,却是又实在不知道该要辩驳一些什么。
“好了,你儿子说完了。那咱们便说说你母亲罢。”
祁冉冉目光一动,闪现出恐惧来:“你……你怎么知道?”
颖姝也不立刻回答,只是先看着屋里的这些除了香梨之外的丫鬟婆子,这些都不是本家的,是汪老太太派来的。
身契家人都在汪老太太手里,又是汪老太太用惯了的,可以绝对放心他们嘴的牢靠程度。
当日自己靠着沈斌将旧年的事情全盘挖出来后,汪老太太便也不隐瞒自己了,将当年自己亲生母亲的事情给全然说了出来,倒也与沈斌说的,以及乡下那杨氏、王氏两位姨娘交代的差不多了。
虽是平娘子严格意义来讲并不能算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自然自己也没有感受到那份母子之情。可自己将这真相挖开那一刻,便已然在心底里决定了,祁冉冉必须死。
若只是为着恩宠与孩子,这人或许还有安分的那一日。可若是为了世仇,而当事人又都死了,便怎么着都不成了。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呢,给你讲个故事。”
“呸,你能说出什么好话来?我才不信呢!”
“信不信由你,可听不听却由不得你了。”颖姝微微一笑,终于到了这个份上,自己终于能说出来了。
她轻轻拨弄着自己的指甲,开始以平缓轻松的语气来叙述这样一个故事。
“从前有两位世家的姑娘,二人从小·便交好。是一齐长大的情分。而后来宫中为了给几位公主选伴读,自然是挑选家世性格皆好的女子。于是这两姐妹便一齐入宫为公主的伴读。”
看着祁冉冉的神色逐渐变化,颖姝则是继续说了下去:“虽说是伴读,可彼时的太子殿下尚未婚配,挑选这几位伴读其实也是为着观察几位世家姑娘的言行品德,作为将来为太子殿下捡择妃嫔之用。这两姐妹自然知道这背后的意思,只是其中一个对于太子妃之位势在必得,另外一个却是不那么上心。”
接下来的故事便很狗血了,“可偏偏这太子殿下却是喜欢那位不想入选的女子,那位女子起初不愿意答应,太子殿下心意甚诚,她便也答应了。只是这位姑娘知道自己家世虽高,却也不算太高,怎么着都轮不着她做太子妃。不过这位姑娘心气不高,为人也淡然,便觉着这样也不错。”
自己在古代的亲生母亲,是个看淡了名利名分的人,在未有嫁给自己的便宜老爹之前,更是温柔淡然如菊,听着便是极其美好的女子。
“可那位姑娘,见着这位姑娘被太子殿下喜欢,竟是心生嫉妒,却是一直隐藏在心底里不发作。可是啊,人若是一旦不安分了,怕是半刻都忍不了呢!于是那位一心想要飞上枝头的姑娘,便是在公主与当时的皇后面前说坏话,虽说皇后与公主并不相信,可到底算是名誉也有争议了。”
“那想飞上枝头的姑娘,见这般做也没有用,索性直接在几位伴读之中散步名声,故意将事情闹的好大,还说那位姑娘故意勾引太子殿下,却是把自己给弄的干净。于是,这事情闹开,碍着宫规祖制,那位被太子殿下喜欢的姑娘只能回家。”
“那姑娘出宫回家之后,另外一位朋友看着那姑娘整日抑郁不欢,便是请那位姑娘到自己家小住。那位朋友已然出嫁,是家里的正头大娘子。那家里还有一位小妾杨氏,是那位想要飞上枝头姑娘的闺中密友,只是因着那杨氏的父亲贪污,故此才家道中落,杨氏也不得不为人妾室。于是那位想要飞上枝头的姑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与那杨氏暗中合计,给了那位淡泊的姑娘下药,与那家的老爷……”
祁冉冉越听,便越是剧烈地摇着头,十分抗拒这个故事的走向。
“你别说了。”
“我什么不要说?这可都是好故事,你若是不听,又怎么回明白你心里的仇恨究竟是来自于哪里呢?”颖姝不屑地看着祁冉冉,纵使自己与平娘子并无什么母子之情,可若将自己给带入到这种角色里,已然十分生气了。
“那位淡泊的姑娘家世不赖,并不好为人妾室。且宫中的太子殿下又一直心系这位姑娘,便求了陛下皇后,亲自赐这位姑娘为那家的平妻。只是那位姑娘与她的朋友,算是彻底决裂了。再加上那位姑娘心如死灰,又一直觉着对不起她的朋友,性格又淡淡的,于是在那家中无论是正房太太还是老爷那里,都不得好。这辈子剩下的日子,只是无尽的黯淡。”
祁冉冉的面色越发晦暗,颖姝心里也越发吩咐,却是继续说着故事:“可那位想要飞上枝头的姑娘自身不够好,便是费劲了心思把旁人给撵走又能有什么用?最终还不是落选?只能嫁给一个她瞧不上的御史。若那御史是个好的,那姑娘就此能收住心气倒也罢了,可那姑娘出嫁之后却并不想安心过日子,反而是对自己的夫君冷嘲热讽,全然没有过日子的心,还嫌弃夫家门楣不高。这般下来,竟是撺掇自己的夫君受贿结党。后来事情败落,当年这姑娘暗害朋友的事情也被查出,这姑娘与自己的孩子被罚没宫中为奴为婢。”
终于将这故事说的差不多了,颖姝便是抬头看着祁冉冉,用就一种审问似的语气看着祁冉冉:“你说,这件事情怪谁呢?”
祁冉冉却是疯狂摇着头,十分抗拒,一丝一毫都不想听,只想通过摇头将这个故事甩出脑子。
看着祁冉冉做的徒劳无益的事情,颖姝便也看出来这个故事是深深刻在祁冉冉心里了,她冷笑着起身,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仇恨足够让人做出一切疯狂的事情,也足够教人不知悔改,自己能做的只是将真相说出来,这些错乱奇怪的故事,本来只是上一代人的恩怨,却导致了下一代人的不知安生。
这般一想,祁冉冉倒也可怜。摊上了这么一个母亲,本该是千金小姐,可却沦落为奴婢,还被母亲从小教导仇恨的思想,一辈子都活在仇恨之中,被仇恨遮住了一切。
“你还有两个时辰,足够你想明白。”颖姝看着压着祁冉冉的两个妈妈,很是和气地道:“辛苦两位妈妈了,两个时辰后,好好侍奉姨娘上路。”
“哦,对了。”颖姝甚是自然地一笑,“祁姐姐,你若是老老实实就死,对外,国公爷只会说你是死于那日走水,可哥儿好歹不会受影响;可你若是还想着哭嚎不止,那你便会成为诬告主君之人。你的名声,将会永远臭着。可哥儿也会因着你永远抬不起头来。你好歹也是个母亲,曾经做了那么多错事,如今也该为自己的孩子做一点了。”
说罢,颖姝便是转身离去了。
甫一出门,便见阳光灿烂温暖,将那些糟心的事情带来的阴郁倒也能驱散几分,暖的人心里头都是高兴的。只见一红衣男子立在阳光下,冲着自己温和笑着,与这冬日里的暖阳和为一体,倒是舒心。
“你怎么来了?”颖姝故意嗔道:“难道是舍不得这里头的?”
男人往自己怀里塞了一个暖炉,将自己手里原本的给换了下来,拍了拍颖姝的脑门道:“手炉都凉了,也不知道换。”沈斌亲自扶着颖姝往外走去,还得问了句:“死了?”
颖姝摇摇头:“没有,还有两个时辰。有些事情,得让她自己想清楚。你可要送送她?”
到底祁冉冉也是从小陪伴沈斌的,颖姝并不能全然不近人情。且她心里自信的很,这最后一面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危机感。
“不了。”男人望着天际一看,“我就是感叹,造化弄人。若是没有祁夫人,冉冉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那……你可怪我狠毒?”颖姝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会,她敢动你,敢利用可哥儿,便注定了她走歪了路。我留不得她。”沈斌一边说着,一边给颖姝聚拢她的披风领口:“这些事情,总算是完了,谁都有个交代了。咱们两个,也该给自己交代了。”
颖姝轻轻一笑:“什么交代?”
“陛下……也就这些日子了。我请了阿沅,等他登基,便准许咱们两个到江南住几年再回来。”
说起陛下,颖姝心里还是不得不感叹一下,这位皇帝,曾经对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这般狂热钟情,而后又喜欢皇后,后来又宠幸朴妃。所以到底,这位皇帝喜欢谁呢?
她将疑惑对着沈斌说出,沈斌只是淡淡一笑:“你都知道了不是吗?”
颖姝“嘿嘿”一笑,便是靠的沈斌更近了一些:“我知道了,可不好说呀!”
“哦”沈斌回答了一声,复道:“你觉不觉得,陛下太花心了些?”
“嗯,是……有那么……”
“不像我,我只喜欢你,只爱你一个。”
颖姝:“……”
前路依旧未知,可携手走过了这么多路,倒也有了牵手相伴的勇气。
未来啊,有身边的人,便是跨越万水千山,也都欢喜……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