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与太子李沅一般处于担心状态之中的,还有颖姝。
本来颖姝还在家中为着祁冉冉的身后事而头疼来着,本来她还在纠结于是大办还是随便糊弄糊弄。
以香梨杏子为首的几人力争随便糊弄糊弄便是,且有充分的理由,“一个妾室而已,且又不是贵妾。不过是府里丫鬟升上来的罢了,便是生了大少爷,也金贵不到哪里去的。姑娘何必这般仁慈?国朝礼法规矩在这,若是为了这贱人费心大办,倒是破了规矩了。且她平时那般颠三倒四,如今这般,算是便宜她了。”
正方张妈妈却是道:“姑娘,再怎么说,祁姨娘人都死了,这丧事都是给活人看的。毕竟祁姨娘也生了大少爷,若是随便糊弄糊弄,岂不是教人看了笑话,说您这个大娘子不近人情么?到时候大少爷若是长成了 ,怕是经不起外人说三道四,会怨恨您的。”
这下子,颖姝倒是陷入了为难。大办吧,自己恶心隔应;随便糊弄吧,自己名声倒是不好。
正在自己陷入为难之时,朝堂之上的消息倒是传了出来,出乎意料的,祁冉冉不但没死,还做出了这样一番大阵仗。
众人立马慌了神,皆是不知所措地看着颖姝。
其实颖姝也慌了神,她预料到近日朝中会有大动作,可却是未有预料到竟会有这般的大动作,倒是一瞬之间,公主府便被锁住,人人不得出。
“陛下,便是这般迫不及待么?”
紧急之下,自己第一反应便是赶紧跑到存心殿去护着公主,又命人将公主府中的四个孩子藏在地窖中,自己更是对着张妈妈跪下:“妈妈,求您,求您带着孩子。暂且先藏起来,若真是……真是……那地窖里头有水有食,想来能撑个把个月,倒是妈妈再带着孩子们逃出去,想来是无碍的。”
张妈妈不禁大哭,本想着与自家小姐同生共死,想着那几个小的,便也正好含泪答应了。
长公主见颖姝这般,便是无奈地点点头:“如今,也只能先护着孩子们了。”
金氏守在长公主身边,面含忧愁,心里又想着自己的孩子,便对着长公主问道:“母亲,如今当真没有法子了么?”
长公主长长一叹,眼中的无奈无力怎么着都藏不住,她看着金氏,“倒是连累你了,如今没有合离书,多少名誉受损。”
金氏正要开口拒绝长公主,长公主却是扭头对着颖姝道:“斌哥儿一早便知道会有今天,所以早就留了和离书。你拿着和离书,便与你嫂子一起去罢。这般,我沈家就不会连累你们两个了。”
颖姝本能地跪下,金氏亦是跟着跪下,两人一齐表示,要与公主府共存亡,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抛弃沈家。
“不瞒母亲,我来寻母亲之时,便已然……”颖姝跪在地上,却是缓缓从袖口中抽出一把小匕首,亮出磨的亮亮的刀刃。
“我……我离不开斌斌。若是斌斌这次折在宫中,我也绝不独活。我与斌斌是夫妻,绝对不会在此时离开。母亲,我汪家女儿,从大姐姐到二姐姐,都没有因为夫婿落难而离开婆家的,颖姝也不会,绝对不会。”
金氏亦是表示道:“母亲,儿媳嫁到沈家这么久,早就与儿媳自家无异了。且……且您若是教儿媳出去,儿媳便是出去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活着。”金氏眼中滴出泪珠来,划过她光洁的面庞,越发显得她坚毅坚强。
“从斓哥儿走那日,我便承诺,要替斓哥好好活下去。要照顾好我和斓哥的孩子,替他培养出沈家的好男儿。母亲,儿媳也不走,儿媳要守着斓哥的地方。”
“你们……都是执拗的人。”长公主叹息着。这么多年下来,长公主又未尝不知道两个儿媳妇的性子,若是两个儿媳妇决定好了,便是谁人都改变不了的,自己便是说破了天也是无用。
“可是……何必白白搭上两条人命呢?”长公主犹自端着坚强尊贵,强行忍住心中酸涩,保持体面。
其实颖姝一早也是想过这个问题的,早先自己的婚姻观是不会为了男人迷失自我,所以更是觉得自己不会做为了男人不要性命的事情。可彼时自己不觉自己喜欢沈斌,也不觉沈斌喜欢自己,所以看的开。
可如今,情分浓厚,早就离不开彼此。倒也不是为了沈斌不要自己,只是自己愿意如此,自己觉得,沈斌值得。
这个男人,值得自己用尽生命去爱。
自己从始至终就没有为了沈斌而活,反倒是沈斌迁就了自己。那么这一次,就让自己为沈斌“活”一次罢。
只是有些对不起汪老太太、大姐姐颖嬛、父亲母亲,对不起一直牵念挂念自己的汪家。
一家女眷,全都聚在存心殿之上,华丽装饰,浑身华光,时刻保持着最美的姿态。
若有意外,便是死也是不失体面的死。
长公主端坐了许久,倒是主动对着颖姝雨布金氏道:“别干坐着了,咱们一家人,打一会儿牌罢。也好乐呵乐呵。”
颖姝与金氏相对而视,极度紧张悲哀的环境下,或许最后的欢乐,才是此刻情景最好的应对方式了。
长公主打牌的手艺其实并不好,这三人中反倒是颖姝打的最好。从前颖姝碍着婆婆与金氏的面子,多半也是会打装作不会打,总要费劲了心思输一些才好。如今自己倒是肆无忌惮了,也不用刻意隐藏自己的打牌技术,一通施展下倒是教长公主好一通输。
长公主笑骂道:“好你个皮猴,可见平时老老实实都是装的。”
颖姝理直气壮撒娇道:“那还不是怕母亲觉得我不老实嘛。”
金氏则是不服:“不行,继续,这局我定是要赢的才是。”
长公主笑着洗牌:“继续便继续,我倒是不信,我打不过你们两个小辈。”
三人玩的正是欢乐,却是听的前头一阵骚乱,长公主低眉示意宫人前头去看看,却见是宫中派来的侍卫竟是走了进来调戏着颖姝身边的香梨。
婆媳三人便是连忙赶了出去,果见香梨正在缩在一个柱子边上,衣衫发髻俱是凌乱,眼中尽是绝望无助。
这种样子,颖姝是见过的。这个场景,就如当初的事情一般。
直到过去了这么多年,都是自己与香梨无法忘记的噩梦。
她努力告诉自己冷静,却是越告诉越能想到许多年前的那种场景,这些足够让自己头疼欲裂,仿佛一个巨大的炸弹在脑子中爆炸一般。
眩晕的,恶心的,恐惧的。
“啊!”颖姝痛苦地大喊着。
长公主眼神一横:“还等什么?赶紧扶着二太太。”
这时金锋赶了来,见此情景不禁高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个小丫鬟目睹了全程,便是将方才情景简要描述了一遍。
“香梨姐姐抗拒着,还踢了那位爷一下。那位爷吃痛,便是打了香梨姐姐,不过所幸那人身边的爷说有要紧事情在身,这才让那人你消停了些。”
“那人在哪?”饶是长公主在场,金锋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在哪?”
“在……前头,就守着咱们的门。叫……叫刘贵的,生的高大,倒是有些胖。”
金锋二话不说,转头便走。
“金锋!回来!长公主还在这里。”金氏高声将金锋叫住。
“大太太,我……”金锋一时语塞,虽是一时冲动,却也是忍无可忍之事。
他心底里燃烧的熊熊怒火并不能被平息,那愤怒的火焰恨不得将那人给吞噬成灰烬才好。
心底里在意的那个人,不能被任何人欺负,更不能被这般欺负。
他清楚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对香梨伤害有多大,所以这么多年都一直默默呵护着,想要用自己一辈子的行动去默默偿还,更是一丁点苦都不敢让香梨受。
可如今,竟有人敢让香梨再度遭受那般可怕的要命的痛苦,让香梨再度哭泣恐惧,自己不能忍。
“金锋,你等等本宫。”长公主却是阻止金氏:“本宫与你一起去。”
“娘娘?”不只是金锋,公主府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好似是听错了,纷纷看着长公主。
“敢在我公主府撒野,本宫忍不了。”长公主目光一横,便是从发髻上取下一只朝阳五凤点翠金钗,那钗的股磨的又长又利……
“母亲……”颖姝与金氏一齐反应过来,便是忙地跟了上去。
颖姝敢保证,自己从来未有见过这般骁勇的长公主,那一瞬间,长公主在自己心中的印象又有了改观。
敲开门,将那刘统领给踢开,即便是面对众士兵的刀刃威胁亦无所畏惧,拿出那钗便是往守门的将领与刘姓统领的面上划去。更是对着那刘姓统领身上连着划了十多下,划够了便直接将那钗插在那人身上,然后拍一拍手,对着金锋道:“你来杀罢。”
长公主又对着那几个拿着刀的人冷冷道:“吾乃大歆长公主,想杀谁便杀谁!你们最好给我安分些!陛下也是我的弟弟,我长公主府还没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