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只是我……我实在是……”丽筠被汪老太太说的感动,却是依旧在坚持着。
“实在是什么?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全家上下又有哪个人埋怨你了?不都说不怕么?且国朝旧制度,出嫁的姑娘是不与娘家论罪的。”汪渐本就脾气火爆,说的便是更加大声了些。
颖姝瞧在眼中,适时地说了一句:“渐渐,好好与你媳妇说话,别喊。”
汪渐这才声音降低了些,却是着急的不成样子:“丽筠,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咳咳咳,就在这么一瞬间,颖姝竟是觉得自己的弟弟好似一瞬间便长大了,从前那个只知道冲动意气用事并且有些鲁莽的弟弟,如今是真正长成了一个负责任有担当的男子汉,能够撑的起来这个家,更能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子,还有与心爱之人携手共度难关的勇气。
“要不……”刘氏在一旁,轻轻开口。
“你最好收起你的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汪老太太低低地训斥着刘氏道。
不用说颖姝也明白刘氏在想些什么,刘氏这个人眼界并不算是低,眼光也常远。可刘氏毕竟是个人,是人便有缺点。而刘氏这个人最大的缺点便是,有些偏心。
倒也不算是十分偏心,况且人的本质上都会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偏心的。刘氏的偏心,大概也只有在这种利益相关之时会显露一点出来。毕竟亲生的和非亲生之间的还是会有差距的。
倒也不算是什么,只是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其实也不见得会对汪渐多好。刘氏身为母亲想要把自己觉得最好的给汪渐并没有错,可是对于汪渐来讲最好的是什么,可能刘氏并没有认真思考清楚。
刘氏在汪老太太面前是老实的,见着汪老太太训斥便是立马住嘴,正襟危坐不再说话。
汪瑛瞥了一眼刘氏,神色倒是更加复杂了几分。
颖姝看着这个自己在古代的便宜老爹,大概这位想的要更远一些了。
下首的汪湛媳妇成璧倒是忽然站起,对着上边几位长辈福了一福,“祖母,父亲,母亲,媳妇有些话想对弟妹说说。请恕媳妇冒昧了。”
汪老太太点头示意,让成璧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成璧走到丽筠身前,蹲下身子道:“弟妹,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当初……我娘家出事之时,我也是如你一般的想法。我总想着,自己家被夺了爵,便不好再牵连汪家,只是当初湛哥极力劝阻,叫我安心,我才略微安心了些。弟妹啊,国朝向来不会牵连出嫁的闺女的,更不会牵连女婿家,你就放心罢。一家人,若是连这点子事情都不一起面对,那成什么了?”
上头的汪老太太轻轻点着头,眼神中流露出了对于成璧的赞许。
丽筠微微有些动容,却是依旧犹豫着不肯松口。
“丽筠。”颖姝看了半晌,才是起身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问你,忠国公或是华侧妃的事情,你可有参与过半分?”
丽筠坚定地道:“从未参与半分。”
“那就够了。”颖姝沉着道:“你别忘了,你可是陛下亲封的女官,若是陛下迁怒你,早就撤了你女官的职位了。可你现在不还是在尚食局挂名么?那就足以说明,陛下不会迁怒。既然陛下都不会迁怒你了,还会迁怒汪家么?”
“可……”丽筠还是有些惊慌的样子:“可我……我不能确定。若是当真连累了渐渐,连累了汪家,那我就真是罪人了!”
“丽筠啊,汪家不是只有你一人与石家有牵扯,若是被连累,早就被连累了。不会到现在都平安无事的。”
颖姝此言一出,倒是教众人才想起来,原来汪家还有一个女儿,一个大约被汪家众人遗忘的快要差不多的女儿。
“你嫂子也是我们汪家的。二姐姐嫁入石家,汪石两家本就是亲家,只是大约不那么亲近罢了。若是真真论关系,丽筠,要是出了事情,二姐姐这门婚事足够教汪家风雨飘摇,多了你一个并不会坏到哪里去。可若是不会因着攀亲连累,那丽筠,你与渐渐合离的意义又何在呢?”
丽筠听着,便是不禁语塞:“我……”
颖姝又道:“丽筠,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多半还是因着渐渐的缘故,可何谓夫妻?夫妻是有事一起抗的才叫夫妻,若是没点共患难的情分,还能叫什么夫妻?你是不相信渐渐么?你觉得渐渐会因为你的母家从而离弃你?”
“不!”丽筠本能地摇摇头,又不住将目光投向另外一边的汪渐,“我怎么会不信渐渐?渐渐待我那样好,自然不会因着这件事情离弃我!”
颖姝便是更平静了一分:“那就是不相信我们汪家了?觉得我们汪家都是势利之人么?”
丽筠忙地摇着头:“自然不是,你怎的会这般说?”
颖姝平静地注视着丽筠,只见丽筠秀丽的面庞上显现出坚毅,一如她这个人的性子,坚强、干练果断,可内心里到底是柔软些的。
“那你便是信不着自己了。”颖姝直视着丽筠,“丽筠,你看起来坚强无比,可心里终究还是脆弱的。你心里没有底,你害怕,你总是担心许多。你自责,你是出嫁的女儿,没能帮到石家。所以你更怕连累到汪家,那你便真是一事无成了。丽筠,石家出事不是你的错,汪家会不会有事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三姐姐,我……”丽筠被颖姝这样一说,倒是显然戳中了心事,一时间不知概要如何回答。
颖姝轻柔地搀扶起丽筠,扶着她到一边坐下,“丽筠,许多事情,看着和咱们有关,实际上却是无关的。咱们其实只要过好咱们的日子,珍惜咱们身边的人,便足够了。渐渐或许算不上是个完美的男子,可渐渐却是适合你的丈夫,你们两个只要好好过,便是咱们汪家最好的事情了。你想想,若是你怕连累而离开渐渐,可渐渐会好过么?他会高兴吗?若渐渐不高兴了,汪家会好么?”
“我……”丽筠摇着头,显然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我没想让渐渐不高兴。我……我就是怕连累渐渐,如今石家不好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还是那句话,人总是会将自以为对对方最好的给对方,可却是不知道对方心里究竟觉得什么最好。
“后来啊,丽筠终究是听了我们家人的劝,和渐渐抱在一起,倒算是不吵了。唉,我家渐渐也是个急性子,不然好生安慰,估计也没事了。”颖姝对着沈斌说道。
“不对。”这个故事的听众沈斌则是对此抱有反对意见,“正是因为情到深处所以才害怕失去。关心则乱不是你常常说的么?既然是关心则乱害怕失去,那面对那样状况,又怎么可能理智的起来呢?”
“这……”颖姝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
她甚至觉得,沈斌说的还有那么一点道理,可又觉得有些牵强,却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就像我。”男人笑嘻嘻地说道:“我最喜欢你了,所以在你的事情上,我总会理智不起来。”
颖姝:“……”
男人硬硬的胡茬触碰在自己脖颈上,让自己觉得有些不适,不过随之而来的则是男人嘴唇温热的感觉。
原来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不过自己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便是小心翼翼地挪开,然后更是小心翼翼地对着男人说道:“那个,先睡吧。我今日太累了,明日还要入宫去陪若彤呢!”
“唔。”男人似是撒娇一般睁着大眼睛无助地看着颖姝,眼神中甚是不满,“好罢。那早些睡吧。”
见着男人兴致被打断的不满模样,颖姝觉得甚是可爱,更是心里隐隐有些对不住,便是含着讨好似的笑容上前轻轻捏着男人的肩,轻柔道:“今晚是真累了,等过些日子嘛。你再忍忍,我们家国公爷最好了。”
沈斌故作凶狠地看着颖姝,还瞪了一眼。
旋即则是道:“好。”
颖姝便连忙作揖道谢:“多谢国公爷大恩大德,小女子定然不敢忘。”
这样睡了一晚,第二日一早颖姝便是入宫赶往清宁宫去陪伴若彤。只见若彤一件大红色的织金妆花百子洪福齐天方领半袖袄子,里头一件绿色云锦如意卷云缠枝花鸟上衫,身下一件绿色织金万喜膝襴裙,是极其华贵喜庆的装扮,头上发髻梳成如意望仙的样式,加以赤金点翠的玉女捧寿的头面,更显得她浑身璀璨华光,十分耀眼。
平日里若彤甚少会有这样华贵的打扮,便是节庆也未必会是这般。这次这般打扮,倒还真是教人见了有些不适应。
颖姝大概能明白若彤的意思,若是自己能有幸去送祁冉冉乡下庄子里,自己也定然要这般打扮才好。
“今日是个得记住的日子,自然要穿好一点去送送这位石侧妃。”若彤端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