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皇帝倒是主动与颖姝说起话来,“听说夫人来这一路上倒是有些不顺利?是与齐夫人有些龃龉?”
颖姝倒是有些震惊,皇帝怎么会知道这般?那分明只是大街上的一点事情,而皇帝处于深宫,怎么就知道了呢?
“陛下……”颖姝一时间不知道该要如何回答。
“哦,是恰巧朕身边人出宫,在路上遇见齐夫人与夫人找茬,这才来与朕说的。”
“陛下,都是臣妾的不是了。”颖姝闻言便是忙地跪下,“都是臣妾们自己的事情,说起来还有些失了体统,倒是教陛下费心关注。臣妾等实在该死。请陛下恕罪。”说罢,颖姝便是对着皇帝叩头祈求皇帝谅解。
“快起来,快起来。”皇帝便是忙地又搀扶起颖姝来,只道:“这真是,朕也不过是闲话家常罢了。说起来你也是朕的外甥媳妇,朕今日与你说这些,都是长辈与晚辈说的,并非是什么责怪之意。”
颖姝不愿意就着皇帝的手起来,只是自顾虚靠着皇帝的手起身,躬神行礼:“多谢陛下。”
皇帝面色稍稍一动,“都说了是长辈与晚辈之间的私密话,你尽管说便是。朕也当听个新鲜事了。”
“是。”颖姝见无法躲避皇帝的话题,便只得随便说几句话糊弄一番,只低头恭敬跟在皇帝身后,道:“陛下,今日早上,臣妾的车马与齐家夫人的车马相碰住了。这……便是难免下车说了几句话而已。想是齐夫人在顽笑,落在宫里先生眼中倒是成了口角了。更是惊扰了陛下。”
“哦。”皇帝一副明了的样子,便是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说着:“你放心,你与斌哥儿都是朕的亲人,说句私心话,若是有偏帮,朕也是要先护着你的才是。”
“陛下……”皇帝这样的话倒是教颖姝不得不语塞起来,更是不知道该要回答皇帝什么,若是失礼,怕也不好。
“行了,赶紧去看看皇后才是。”皇帝又自顾道。
这样一番与皇帝的“偶遇”,倒是导致颖姝全程都意兴阑珊,毫无心思去体验宴会的快乐。尽管宫中的宴会本来就不是难免让人快乐的。
自然这不过是平静生活中的一点小插曲罢了,剩下的大多数时间颖姝还是躲在家里好生看着孩子,有时则是会拖关系往铖王府送一些东西来。
其实皇帝并没有限制颖嬛的行动,颖嬛其实是可以自由出入的,甚至皇后还为颖嬛求了一项特权,便是颖嬛可以随时自由出入皇宫,再加上周贵妃的求情,其实颖嬛的生活并不算是太差。
只是颖嬛因着自己的缘故,并不愿意出门去连累汪家或是沈家,可是除了汪家或是沈家颖嬛又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去;至于旁人前来拜访,颖嬛是一概不见的。
颖嬛总是与颖姝以及汪家说自己过的很好,可是颖姝总是不敢相信,毕竟按着颖嬛的性子也是报喜不报忧的。虽颖嬛不至于寻死觅活的,可从前高高在上的帝国皇后,到如今的落难王妃,天差地别的待遇,颖嬛素来心气高傲,又怎么可能会心安理得地如从前一般生活。
可自己并不能去看。
沈斌能看出来颖姝的心思,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让颖姝展颜,今日带回来颖嬛的亲笔书信,明日带回来坊间众人对于颖嬛的称赞言语,后日则是说皇后贵妃等人给颖嬛送了什么好东西来。总归一切都是在告诉颖姝,颖嬛如今过的还不错。
饶是如此,颖姝如今患得患失的,总归是不能做到完全放下心来,甚至颖姝如今想着,除非太子李沅登基,否则还是无法安心。
且说皇帝如今依旧器重忠国公石横一家,非但石横本人与其子石继受了重用,便是石横的侄子等亲戚都因着石横的缘故加官进爵。
“如今京城上下都忙着去与忠国公石家交好,人人都以能够与石家说上几句话为荣耀。眼瞧着这平京城里的天啊,是变了。”沈斌将朝中情景与颖姝说道。
“那是自然。毕竟如今只有石大人最是得陛下器重的,石大人一句话,说谁好陛下便是重用谁,说谁一句不好谁便得被贬斥。这样权势滔天之人,谁能不畏惧呢?”
“是啊。”沈斌附和着:“单是忠国公亲戚加官进爵者便达五十多人。再加上他的门生好友,前前后后得有四千多人。这般势大,便是先帝时期左相齐维怕也是比不上啊!”
颖姝听着,虽是意外,倒也觉得意料之中,倒是不禁想起了娘家的一件事情来,“倒是丽筠,你也知道的。我们家渐渐是石家的女婿,因此忠国公自然是有意提携的。只是我们家渐渐自己不愿意,只说是要凭着真才实学自己做官。忠国公未免有些不高兴,这时丽筠倒是自己出面回了娘家说了事情。从那之后丽筠倒是不肯与石家人往来了。”
沈斌听罢便是赞许地点点头:“丽筠是个有气性的,这般才合她性子。渐渐能娶到丽筠,这是福气。再者,忠国公到底不是全然不要亲情之人,渐渐虽不讨好忠国公,可汪家的平安却是能保证的了。”
颖姝含着笑意:“自然是这么一回事,如今汪家有石家与沈家这么两门亲家,自然是什么都不怕了。”
沈斌笑着弹了颖姝脑袋一下,“娘子你如今倒是真会说。”
两人玩闹笑着,沈斌面色倒是更加沉重了些,“还有件事情,如今忠国公与武功伯两家里闹的有些不愉快。如今京城里都忙着站队,自然,站在忠国公那一块的倒是多些。”
“陛下那里怎么说?”
“瞧着陛下是器重忠国公的,忠国公几次说武功伯的不是,陛下都是向着忠国公的。还连着斥责武功伯几次。”
其实事情至此,朝中局势便是大约分明了。到了皇帝复位的天命元年八月中秋节兼万寿节大宴上,武功伯齐有贞在宴席上喝醉失仪,当即被皇帝斥责无礼,下旨命齐有贞回家禁足反思。
随后在忠国公的授意下,朝中言官大臣开始纷纷上·书弹劾武功伯,从御前失仪再到恃宠生娇,再到贪赃枉法,桩桩件件都是大事,足够让整个齐家家破人亡。
更有甚者,还翻出齐有贞女儿齐枝从前在东宫的所作所为,从齐常在指向齐夫人,再指向齐有贞,便又翻出了齐有贞不少罪证。
“说实话,齐有贞虽是小人。可这堆成山的罪名倒也未必便都是齐有贞做下的,他没这个实力,更没有这个胆子。说他贪赃枉法倒也罢了,可力图谋反,呵呵。”沈斌冷笑着:“那可真是着实是假的了。”
“只是咱们相信不相信不重要,武功伯是否这么做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是否相信。”沈斌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从手边拿起一匙子茶叶,投入沸水之中。一点茶叶进去,清澈的立马变了颜色。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沈斌叹息着道。
到了九月十五日,经过朝中众人检举弹劾,以及一些“受害者”的上门,武功伯齐有贞种种罪名皆是落下,最终皇帝下旨,废除武功伯爵位,废除华盖殿大学士官位。念在齐有贞当初为皇帝复位出力,特从轻处罚,流放金齿。齐家所有人等,视罪行轻重另论。
至此,当初太上皇复位之争中最为出力的两个功臣之争落下帷幕,忠国公石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
当初投了石家的人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有多么正确,而没有投身石家的人则是后悔万分,并且寻求一切可能的机会想要改投石家。
若是石家能就此收手,本来也是能成就百年望族的,然而取得胜利可之后的石家倒是把手伸到了东宫之中,甚至妄想将自己家的小女儿石丽华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
理由是如今的太子妃王若彤嫁给太子许久,一直未有身孕,这乃是皇室女子的大忌。
且先不论众臣的想法,石家这般想法冒出来之后太子李沅便是第一个反对。
“太子妃与儿臣结发数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铖王篡位之时,太子妃陪伴儿臣最为艰苦之时,儿臣怎忍心废除太子妃?且说太子妃无子,当初太子妃可是怀了身孕的。”
皇帝听闻倒是默然,仔细说起来皇帝皇后钱氏也无子嗣,当初也被人指摘说瘸腿眼瞎有损皇后仪容。可皇帝不也是念着当初一起患难的情分未有废后,至少从这一点上来看,这父子二人还是很相像的。
这事倒是还有转寰的余地。
只是沈斌终究是坐不住了,力臣太子妃若彤的种种好处,并说太子妃与太子共患难的情分,于情于理,都不该废除太子妃。
并且沈斌还激烈地道:“若是觉着太子妃不好生养担心殿下膝下无子,倒不如请石姑娘入东宫为侧妃。此举不是一举两得么?”
皇帝听罢沉吟良久:“忠国公女儿尊贵,怎可为妾室?”
“天家妾室,难道不比百姓家妻子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