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二太太这才反应了过来,便是忙地闪开,含着歉疚之意对着颖姝道歉,只是她依旧是跪在地上,说着想要祈求颖姝帮忙的话语。
颖姝却是不为所动的模样,冷冷看着三房这一群人,甚是为难地道:“三婶子,您这带着两个嫂子来,倒是教我意外。之前您可是说咱们两家最好不要再联系的好。”
三老太太甚是为难,只是如今事关她儿子的性命,身为母亲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是对着颖姝勉强一笑,“好侄媳妇,当时我与你三叔都是气话,毕竟咱们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说不开的话呢?这事儿啊,我们早就忘记了。”
“忘了?是吗?”颖姝唇畔轻轻勾勒出笑容,“可我却还记着,侯爷也还记着。”颖姝摊开手,“对不住了婶子。”
三老太太本觉着自己是长辈,颖姝定然会给自己几分面子,可却是不承想这位年轻的侄子媳妇却是这般不给自己面子,竟是当面反驳自己,倒是让自己又尴尬又没脸。
只是想着儿子,三老太太便是也只能按耐住心中不快,上前亲热地拉着颖姝的手道:“侄媳妇,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话呢?我知道你最是个热心的。我与你三叔都是随口说说,可到底咱们还是一家人不是?侄子媳妇,如今你都是侯爷夫人了,胸襟定然开阔,便别与我们生气了好不?”
好家伙,道德绑架真是贯穿古今。
言外之意,不就是你都是侯爷夫人了,若是不答应我不帮我忙,你就是胸襟不开阔。
“瞧婶子这话说的,我还真是个胸襟不开阔的人。您不让我当真,我却没法子不当真。当初满平京城的闲话,可有不少都是婶子您说出来的罢。”颖姝缓缓坐在上首,悠哉地饮了一口茶,温热的红枣茶温暖舒润了喉咙,带来短暂的舒适休息。
只是她一抬头,却是又看见了三房的人还在或是充满期待或是充满讨好的意味在看着自己。
“斌哥儿媳妇,你看看你婶子都什么样了?就别与我开玩笑了罢。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咱们毕竟是亲戚,这紋哥儿再怎么样,也都是斌哥儿的堂兄弟啊!都是连着血脉的啊!”
说实话,虽说二房三房与侯府一脉不算是亲近,可平日里却也没什么愁怨,有时还能走动走动;况且三老太爷与三老太太当日虽说自己与沈斌不好,可那也是不明真相的缘故,到底本心是好的。便是普通亲戚能帮都是得帮的,更何况是还能勉强凑在一起的人。只是……沈紋所做所为,自己站在一个女子的角度,实在是让人生气。可紋二太太却要强忍着心中失望伤心,去为一个负了自己的男人求这求那,实在是不上算。
“婶子,说实话,如今是重丧期,紋兄弟做的这些事情……实在是有些难。便是侯爷也未必能救得了的,让侯爷从一旁说话倒是行,可指望侯爷将这些事情全部做成,怕是有些难的。”看着三房几个夫人面色转变,颖姝便又是话语一转,“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些明路。可以指出来给三婶子与紋二嫂子,我们家侯爷再入宫寻些门道,紋兄弟的性命暂时可保住的。”
三老太太与紋二太太闻言,皆是激动地走上前来,问道:“怎么说?”
三月份天气转暖,颖姝便是不觉犯了春困的毛病,偏生正是赶上多事的时候,连闲暇时分的偷闲都变成了难以得到的奢望,她便只能强忍着无法贪睡的痛苦硬着头皮去处理这些事情。
这般忙前忙后,沈斌看了都甚是心疼,十分愧疚地对着颖姝道:“你都要临盆了,还要教你如此劳累。都是我不好,本该让你安安心心的生产的。”
颖姝只是笑嘻嘻地道:“这有什么?到时候,你多给你儿子几个大金元宝便是了。”颖姝摆弄着手里的给新生儿准备的小肚兜,其中有几个还是当日朴妃为丰哥儿备的,只是当日为着躲避战祸便将丰哥儿送到了南京倒也一直未有穿上,便是准备将朴妃给自己留下的念想给了如今自己肚子里这个小东西穿了。
其实自己早就过了睹物思人那阵了,只是如今这种时候,自己看到了朴妃的东西倒是依旧忍不住联想万千。这对王朝最为高贵的两个兄弟,竟是都没有一个好惹的。兄弟之间的权力周旋,竟是要搭上这么多人命,从前是,现在是,不远的将来更加是。
几柱长香供奉,加上柔软的蒲团,素服孝髻,便是自己这些日子来的全部生活。便是连着张妈妈看了都忍不住劝说自己道:“夫人,您临盆在即,便别做这些辛苦的活动了。便是心里哀伤怀念,心里有皇后娘娘便是了。何必呢?”
颖姝摸着自己的肚子,却是忍不住摇着头:“我肚子里这个小东西,按理来说便该是这几日了。可怎么……莫不是他想体贴他娘,想过了这些日子再说么?”
便是前些日子自己肚子里的小东西还时常来踢一踢自己,可如今倒是安静的出奇,除了自己的饭量见长之外,还真没什么让自己担忧的。
皇后崩逝不过三日,礼部便着手准备大行皇后丧仪以及谥号,皇帝交代谥号以及祭文务必真情实感,礼部官员自然倍感压力。
毕竟人死了之后,才知道皇帝又多怀念。
可既然是如此,本该是教人觉着皇帝皇后情深谊重才是。可同时皇帝的迷惑性操作却是又让人有些看不懂,皇后崩逝三日同时,册封贵妃唐氏为唐皇贵妃,册封荣贵嫔李惜儿为皇贵妃。若说是册封唐贵妃为皇贵妃是因着唐贵妃是大行皇后生前的姐妹,可那册封出身歌舞伎的荣贵嫔为皇贵妃,那就实在是教人费解了。
皇帝一方面下令不准许官民百姓宴饮欢乐,一方面却又与歌舞伎出身的嫔妃整日欢乐厮混,实在是迷惑至极。
国朝规矩传统在此,后妃出身向来是极其重要的一条,可如今的皇帝自登基以来,屡屡突破国朝规矩传统,追封贱婢出身的崔贵嫔为太后;如今还册封了比贱婢还不如的女子为皇贵妃,还堂而皇之地让那皇贵妃掌握六宫中事接受众人拜见,那无异于撼动大厦根基,是颠覆王朝的做法。
颖姝有强烈预感,皇帝正在一步一步给自己刨了坟墓,就是不知道皇帝自己知不知道了。
“陛下如今真是疯了。”来自前线经历者沈斌同学的报道。
“一会儿哭皇后娘娘,一会儿又哭西宫娘娘,一会儿又抱着李皇贵妃……青天白日便是……”能让一个大老爷们羞红了脸的事情,也就不用人多说了。
颖姝很是怀疑,这还是人么?
疯了,绝对是疯了。
“唐皇贵妃与曹贵妃还是好的,知道去劝一劝陛下,只是这又能有什么用?还不是被陛下给骂回去了?倒是那李皇贵妃,真是比贱婢还不如了,怎么寻思便能在皇后娘娘的面前嬉笑玩乐呢?”沈斌愤愤地道。
过于骇人听闻的事情听多了,颖姝倒也淡然了,竟是觉着按着如今皇帝这个疯魔样子,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心头不由得一紧:“这几日,能行么?”
沈斌点点头,“也就在这几日了。如今民意如沸,世家抱怨,陛下……长久不了了。”
颖姝心疼地看着男人疲倦的脸庞,轻轻地道:“只是难为了你,还要再被骂几日。”
沈斌满不在乎地一笑:“这不是还有夫人你陪着我呢嘛?”
皇后崩逝第十日,皇帝不知道又抽了什么疯竟是在皇后灵前想要割血祈福,这般被守在皇帝身边的沈斌给拦住了。在沈斌强烈阻拦下,皇帝放弃了为皇后割血的念头,沈斌却是在自己手臂上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对着皇帝道:“陛下万金龙体,万不能损伤。若陛下执意想以人血祈福,还请陛下用臣卑贱之躯祈福。”
皇帝听后大为感动,当即便在众人面前夸赞沈斌知礼守礼,还在当夜亲自将宫城一般禁卫军的兵符给了沈斌。
“朕近日来连番噩梦梦魇,总觉着有人要反了朕!阿斌,如今你是朕最为信赖的人,由着你掌握禁卫军保护朕,朕放心。”
可问题是,沈斌如今正在丁忧,入宫陪伴皇帝尚可,可掌握官职则是不可的事情。皇帝这么一做,便又是一件突破了礼制规矩的事情。
皇后崩逝第十二日,宫中传出消息,皇后养子、永福侯嫡出亲子沈丰无故在宫中失踪。
颖姝闻听,当即昏厥,当日醒来之后,便是不顾及自己大着肚子入宫去求见太后,只求上圣皇太后能帮忙看顾自己的孩子。
上圣皇太后满口答应,颖姝才勉强不提这些事情回到家中继续大着肚子跪在蒲团上祈福祈祷。
可第二日,宫中传出消息,在宫后苑一口井中,找到了沈丰少爷的尸体。
颖姝闻言再次晕厥,醒来后便是泪人,不说话也不言语,也不去顾及她马上要生产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