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是扭曲成什么样子,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人父母者,在孩子去世之后第一时间不是表示出悲伤痛苦,而是第一时间埋怨自己的孩子撑不起自己的苦心,这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虽然这世上也没有哪条律法规矩规定了为人父母者必须在孩子过世之后悲伤忧郁,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若是全无表示甚至还愤怒咒骂,那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便是自己这个无关紧要甚至可以说极其讨厌这个孩子之人都在闻听这个孩子去世的消息后小小的表示出了一下悲伤,怎么身为孩子亲生父亲的皇帝,竟是如此呢?
颖姝想着想着,便是又不禁感叹,原来皇帝已然疯魔成了这个样子,原来看起来高高在上深受恩宠的皇后,竟是遭遇了这般的待遇。
“娘娘……怎么会?”颖姝试图去想象皇后当日的状况与遭遇,越想越觉得恐惧害怕,自然表情甚是为难扭曲。
“呵……”皇后看着颖姝的神情,倒是有那么一丝感激:“夫人,你的神情告诉我你在试图想象我的处境,还好,你是肯体贴我的。”
“可……”皇后语气之中越发绝望:“可恨我竟是到了现在才觉醒。从前我还抱着一丝希望,我还傻傻地觉着,觉着陛下怎么对我也是有一丝情分的,纵使……纵使心里不全是我,可只要我好好的,安守一个嫔妃的本分,做好一个皇后,对陛下唯命是从,我就能……我就能得到陛下心里的一块地方。可是如今看来……陛下,陛下只是爱自己,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听话为他撑起门面的皇后,而不是一个相互扶持相濡以沫的妻子。怪只怪,我未有早日看清西宫娘娘的境况,甚是还傻傻地觉着,西宫娘娘倒了,陛下心里还能有我。”她说着说着,忽地看着颖姝的脸庞,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便是忙地摇头:“夫人,我……我不是说西宫娘娘是我害的,我只是……只是一个女人的嫉妒心罢了。我并未想着取而代之,我就是想要陛下心里有我罢了。”
“娘娘,您多虑了。”或许是这女人太过悲惨,颖姝只是满心里都觉着悲凉惋惜,再戴着对于皇帝李明的一丝丝愤恨。至于自己的大姐姐,固然可悲,可她却是忽地庆幸了起来,早日脱离这样的婚姻,与这样扭曲且变态的丈夫分开,或许才是上天的眷顾。
若是自己大姐姐当日产下皇子,今日皇子又不幸而薨,那么今日遭受这般粗暴对待的,又会不会是自己的大姐姐?
若真是自己的大姐姐有了这样的遭遇,那么以自己大姐姐的性子,能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活下去都是值得思量的问题。
“不,事到如今,我再自己骗自己,又能有什么意义?夫人,我算是真正看明白了,陛下心里一直没有我,我不过是个点缀罢了!呵呵,从陛下在汲儿薨逝那日强迫我之时,我便知道了。”
水面一旦被风雨倾注,便注定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不会回归平静。
“我真是不配做一个母亲!”皇后面上柔弱痛苦之中更是显露出了一丝悔色,“孩子去了,我竟是还在……”
这话毫不遮掩,却也足够让人痛心。
“娘娘……”这些事情一再刷新颖姝心中的底线,让她守在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更加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小殿下能体谅娘娘难处的,娘娘放心。小殿下在天上,也希望娘娘能好好的啊!”
“晚了。”皇后摇着头,若说她目中本来是柔弱痛苦,那么她此刻更多的则是绝望,是毫无生机那种绝望。
“如今……陛下心愿达成,陛下高兴了。”
“啊???”
果然事情没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恍若是做梦一般,颖姝不可置信地摇头看着皇后,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却是什么都不敢说了。
“陛下不让外人宴饮娱乐,可他这个亲生父亲呢?不过之时知道装装样子罢了!他自己的孩子,自己不去心情哀悼,却反倒是教旁人来哀悼!他不是疯了是什么?难道竟是我冤枉了他么?”
确实不是冤枉,颖姝听完这些话连粉饰太平的话都不愿意说了,若非那故事的主角是皇帝,只怕自己如今也要破口大骂了!
“陛下啊!陛下啊!你若是只想要一个嫡出的,身子康健的孩子,又何必来和臣妾生呢?臣妾本来只想安安分分的,您让臣妾生孩子,臣妾生便是了。可您千不该万不该,到了汲儿死的时候还不忘您的皇位龙椅啊!早知道如此生不如死,还不如就死了,还当这皇后之位是什么荣耀?呵呵,本宫真是傻了。”
皇后说的越发激动,便是伏在床榻之上上下粗喘着起,花枝颤动,便能咳出血液来。
这怎么国朝的皇后,一届比一届倒霉?
颖姝害怕极了,原来历史书上那些话才是真正的粉饰太平,而亲眼所见到的历史,无比残酷,更是频繁超出身为人该做的事情的底线。
“娘娘,您吐血了!”颖姝本能地张口想要叫太医来,却是被皇后一把给拦住,“夫人,别叫了,不中用的。本宫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清楚。”
“啊?”颖姝还是很着急:“只是皇后娘娘还怀着孩子,如何能……”
“夫人觉得……本宫会心安理得地要这个孩子么?”
“这……”
“我只要汲儿。”从前无比懦弱的女子,如今说的话竟是无比坚定如金石一般。
“娘娘,可……可……”颖姝很想劝皇后保重,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觉着这么劝人好似是不大对。
“夫人是想说,我肚子里这位,也是我的孩子是吗?”皇后冷笑着道。
她看着颖姝,颖姝却是局促地摇摇头不敢回答。
“夫人,我没有旁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你千万记着,这话,你千万不要对外人说,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是见不得光的。我不会让他生出来的,不然,我的汲儿与现在这个,都将万劫不复。”皇后祈求地看着颖姝,目中恨意慢慢浮现出来:“我知道,如今朝中上下都不服陛下,不少世家想着能将太上皇迎回宫中。是吗?”
“这……”颖姝甚是惊慌,纵使怀着身孕,却还是很艰难地跪下了,“臣妾不敢,这是谋逆啊!”
“可陛下的皇位,不也是谋逆来的么?”
若说皇帝是疯了,那么皇后则是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与不留情面。
“夫人,我欠西宫娘娘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还了。如今,我只能尽我所能了。夫人为着齐家二哥之事,本宫会看着办的。”皇后紧紧握着拳头,隐然间面上竟是显现出一股光辉般。
但凡再傻白甜的女子,若是遇到了深仇大恨,也会变得富有智慧与心机,更能具有窥测人心的本事。
“来人啊!”皇后复端起身子,一股子凛然气势,将守在门外的人召唤了进来:“本宫身子不适,快去请太医来。请永福候夫人先回去罢。”
颖姝还欲留下再劝说皇后一番,只是皇后是铁了心要将自己请出去,颖姝也无办法,只能如此接受。
回到家中,只见青梅与桃子早就守在门口,见颖姝回来便是忙地迎了上去,“夫人,齐家徐大娘子带着齐家二大奶奶来了。”
颖姝早有所料,便也收起了在皇宫之中的复杂心情,尽量表现出一副淡然从容的气势来,“来了多久了。”
“来了有两个时辰了。”
“就说我刚从宫里回来,一路坐着马车身子有些不适。请两位夫人改日再见罢。”颖姝随手一挥,她并不想要即刻便见那齐家人。
“那奴婢去回话。”青梅应着。
虽然此举显得很没有礼貌礼数,更显得永福候府目中无人一般,然而颖姝也依旧不打算给齐家人面子,那本就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既然是想要求人来办事,那就得有诚意不是么?”颖姝含笑道:“况且我一个大着肚子的,还怕什么呢?”
自然是什么都不怕。
外表很稳,心里很慌,依旧是为着皇后的事情。
颖姝不知道该不该选择与沈斌说皇后的事情,这种难以启齿且皇后吩咐了自己不要说的事情,自己作为一个素来信守承诺的人,不说是应该的。
可凡事若是牵扯到了皇位争执,便都不会变得那么简单了。
这样纠结着,面色很难保持正常水准,于是乎就也被不沈斌给发现了自己的异样。
“这是怎么了?”沈斌发现了颖姝的异常,便是凑了过去问道。
“没怎么。”颖姝皱着眉,却是依旧闷闷不乐。
辗转反侧,倒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可是今日精神不好?”沈斌还是发觉了颖姝的异常,“你心里有事便是会这样的。”
“我……我……不好跟你说,等我想明白了,自然会与你说的。”颖姝甚是真诚地看着男人,让男人不要再来问自己了。
沈斌这点便是好,但凡是颖姝不想说的事情,他也不会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