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斌回来的前一天晚上,颖姝不出所料地失眠了,等到后半夜才勉勉强强睡着了,第二日她一起床便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一时间甚是惊慌。
“这若是教沈斌发现了我的黑眼圈,他岂不是又要唠叨个没完?颖姝甚是慌张,想起男人唠叨之时甚是像唐僧的模样,便更是觉着头疼了。
“香梨,你快点,帮我遮住黑眼圈才好。”
香梨笑着答应了,只是打趣:“前些日子,我和杏子问姑娘想不想姑爷,姑娘还说不想来着。如今怎么……竟是这样了?倒是显得姑娘嘴硬了。”
颖姝觉着这样很是没面子,便是板着脸命香梨不要再继续说了,若是香梨再继续说下去,自己就要将香梨交给张妈妈来惩罚。
这招很是奏效,张妈妈的招牌不是白来的,香梨瞬间变色,只摇了摇头,不敢继续说了。
偏生这次张妈妈也爱开玩笑了,这话也正好教门外的张妈妈给听见了。只见张妈妈端着一碗刚煮熟的鸡蛋,对着颖姝板着脸道:“姑娘自己这般嘴硬心软的,还不让咱们说不成?”
张妈妈白了一眼颖姝,从碗中拿出两个鸡蛋,对着颖姝道:“来吧姑娘,我先给您揉揉。”
“还是妈妈对我最好。”颖姝如一只乖巧的小猫般十分依赖地靠在张妈妈身上,“就知道,妈妈定然是有法子治好我的黑眼圈的。”
张妈妈更加无奈,只得道:“好了我的姑娘,赶紧躺着,待会子若是赶不上迎接姑爷,您就有的受了。”
这话在颖姝身上倒是有了效用,她也不敢浪费时间去扯皮了,只乖乖地坐在那里由着张妈妈的“拯救”。
沈斌随着齐有贞回朝,按着惯例自然是得先入宫拜见皇帝李明才成。皇帝李明又因着齐有贞治水有功,便自然是要留一行人在宫中享宴,这般下来,沈斌也只能是晚上才回来了。
等到晚上,颖姝又觉着有些困了,只昏昏沉沉的,看见一熟悉身影进来还差点没发应过来,只呢喃道:“唉,杏子,你又折腾些什么?怎么又穿上男子的服饰了?”
那进来的人只温和一笑,只看着颖姝:“你倒是擦亮了眼睛,看看我是谁?”
那声音富有磁性,又恍若是春风般温暖愉悦,颖姝一听,倒也瞬间便觉得清醒了,只从床上直起来,挤了挤眼睛看着眼前进来的人。
直到确信了是自己的那人,颖姝便欢快地跳下了床去,上前紧紧拥住那男人,男人反应极快,伸手便出来接住了自己。
“你可算是回来了。”颖姝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很是像一个憨憨,她倒也不在乎了,这些日子因着见不着所带来的思念之情早就将自己的面子给打败了,她只黏糊糊的,看着沈斌,傻傻笑着。
“可不是就回来了,知道你想我,自然是要赶紧回来。”沈斌一如既往地自信笑着,将颖姝给放在床上,微微嗔道:“怀着身子呐,可别这样活蹦乱跳的,对身子不好。”
颖姝便是哼道:“这不是见你回来了么?我高兴。”
“高兴却也不能这样啊!你若是有个什么,我可怎么办。”沈斌轻轻道。
“我自然知道。”颖姝笑嘻嘻地:“那我不是想你。”
“我也想你。”沈斌笑着道。
两个人许久不见,便是又腻在了一起,好似所有的空气都甜腻了不少,本来香梨与杏子正准备进来侍奉沈斌,见着这样的情景,自然是极其识趣地躲开了。
只是温存之后,终究是要面对现实。
沈斌还是要知道太子李沅被废之事。
当颖姝将李沅与颖嬛被废之事说出来后,沈斌竟是没有想象之中那般暴躁狂动,相反地,他竟很是平静。
“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沈斌冷静道:“从陛下将我支开之时,我便知道,陛下定然是要趁着我不在,做些什么。如今……”
颖姝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平复沈斌的心境,想来想去便是只能靠在沈斌,一双手紧紧握住沈斌的手,彼此牵手,便能带来温柔的力量,给予彼此前进前行的勇气。
“如今,只要人在,便还有希望。”
沈斌轻轻点着头,看着颖姝,“我知道。我早就想明白了,阿沅的太子之位,远不是我想要保,便能保的住的。如今唯一的法子……”
“唯一的法子,便是再次寻找机会,拥立太上皇上位。”颖姝很自然地接下话茬,并且给予沈斌一个坚定的眼神。
“可……”沈斌反倒是有些犹豫:“可陛下,终究是大姐姐的夫君。若是……”
“陛下已然不顾念夫妻情谊了,若是姐姐还在皇后之位,或许还要深思。可如今……姐姐什么都不是,且姐姐还是因着帮衬的太上皇而被废的,自然……自然也只有扶持太上皇这一明路了。”
“其实……”沈斌想了想,脑子之中却又是冒出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来,当着颖姝的面他倒也不遮掩,直接便说道:“太上皇,也不算是一个好皇帝。便是太上皇登上皇位,咱们家也未必能安生。”
颖姝忙地阻止沈斌这样说话:“不行,太上皇便不算是个好皇帝,可他也是太子殿下的父亲!”颖姝很明白沈斌接下来要说什么,心中越发恐慌,“如今的陛下,虽在白部一役算是有了功劳。可单单从他废了礼法册封了崔贵嫔,便知他也不会长久。且如今他将太子殿下废掉另立一小儿,便也注定是坐不稳的。我知道你想要直接扶持太子殿下,可这样下来,咱们便名不正言不顺。便是成功,后世议论起来,那殿下也难以洗清。若是失败,便无异于谋逆。”
“若是先扶持太上皇,不过是太上皇夺回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罢了。太子殿下即位便是顺理成章,便是太上皇夺位不成,将来历史上,也是好名声。你总不愿,殿下没有个好名声罢。”
在这样的等级森严的恪守儒家礼法的古代社会,这些正统的自小就接受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弟都将后世名声与忠义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拿这来劝沈斌,准没错。
虽然颖姝知道,沈斌是个不在乎自己名声的人,可他绝对会在乎太子李沅的名声。
“是啊,阿沅处处小心谨慎,便是不想要一个坏名声。若是他的名声不好,他怕是都不想活的。”沈斌眼中有些失落。
“如今母亲说的对,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颖姝安慰道,“明日儿,你该入宫去拜见皇后与新太子了。毕竟是舅母,总不好失了礼数。”
男人的拳头紧紧握住,上头青筋亦是突起,表达了达到极致的愤怒,一张渥丹容颜更是因着愤怒而显得扭曲。
重重的拳头落下,一拳便能将木几给震碎。
嗯,颖姝很是心疼新制的红木家具。
不过男人更值钱些,所以她赶忙看了看男人的手有没有事情。
确定了没事才安心的。
“行吧,去罢。我倒是要看看我这位好舅母,有什么本事,竟能让我的娘子去罚跪。”男人面旁中更是多了几分狠意来,他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一个鸟笼。
颖姝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男人是将鸟笼给当做杭皇后了,为着此间屋子里不要出现流血之事,她便赶紧走下去将鸟笼给摘下,一路小跑递给外头的小厮。
不过自己转头一想,却是发现了更为重要的事情,便是坐下来问沈斌道:“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宫里罚跪的?你跑了那么远,还知道我的事情?”
沈斌很真诚地点点头:“是。”
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样的行为不好,眼光瞬间柔和了许多,对着颖姝道:“我……我这不是担心你么?我就是怕,趁我不在,有人敢对你怎么样,这才……”
颖姝阴沉着脸:“是谁?”
沈斌有些为难,“这……”
颖姝的脸色更黑了一些:“我问你是谁?”
“额……是……是金锋。”沈斌冲着颖姝吐了吐舌头,像一只做错了事情的小奶狗般低头时不时地偷看着颖姝。
“行吧。”颖姝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是香梨什么的,正想着你怎么这么大能耐,还能收买我的人。”
“嗯?”沈斌很意外:“你不生气?”
“这有什么生气的?”颖姝摇着头,“你愿意看着我便看着我呗。反正我又没什么,我倒是担心你,你说若是你发现你在我心里一点也不重要,到时候你不得气死?”
沈斌一愣:“???”
他声音不觉高了许多,仿佛已然在生气了:“你敢心里没我?”他眉头皱着,眼中藏着的怒火似是想要把人给吞噬一般。
“那又怎么了?我这不是整日担心你么?金锋没和你说,我整日想你想的不成样子么?真是……”颖姝很不屑,看着一边还有些气鼓鼓的沈斌,便伸出手来掐着沈斌的脸:“傻子,我好着呢,我有什么可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