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渐一个激灵地躲闪开来:“你这是在说些什么话呢?你别瞎说啊!”
颖姝给汪渐翻了一个白眼:“我有什么瞎说的了?你当我看不出来你和石大人眉来眼去的了?没事儿,”颖姝便又是像一个知心大姐姐般将汪渐搂了过来,“你姐姐我都懂,你也大了,该生儿育女了!石家丽筠多好个姑娘啊!也只有这样的姑娘,才能震得住你,旁的也不行不是?”
“你……”汪渐面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便是再皮,只要谈到感情,谈到心上人,便都羞的跟什么似的,颖姝这般撩·拨着,觉得很有意思。
“行了,嘉礼要到了,你怀着身孕可不能看新娘子的,赶紧回去罢你!”汪渐很是得意地冲着颖姝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似是在嘲笑颖姝不能参与这般的婚礼。
“我……”颖姝没有办法,只得气鼓了脸,狠狠瞪着汪渐。
锣鼓声声中,汪湛便是迎来了自己的新娘。
很可惜,颖姝再一次没有见到这样的场面,在这个礼仪规矩很重要的时代,永远不能随心所欲。
颖姝原以为自己的嫡母刘氏会摆出一副自己想象之中的恶毒婆母的样子给成璧一些折磨受,毕竟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刘氏可不得享受一下做婆婆的痛快才好。
然而很可惜,并没有。
成婚第二日,成璧与汪湛便早早地守在皓月堂门口等着给汪瑛刘氏请安,这时候刘氏与汪瑛还没有起床,更是有些迷迷瞪瞪的,听闻儿子儿媳过来请安便是着急的跟什么似的,急急忙忙地穿戴好宣了二人进来。
汪湛素来端方,礼仪周全自不必说,成璧做为新妇也是做足了礼数的,以很是恭敬标准的姿态给了汪瑛与刘氏请安,顺带着顺走了两封红包。
刘氏装模作样地随便说了点吩咐的话语之后便到了早饭时间。按着大户人家娶新媳妇该站规矩的礼数,成璧很是自觉地守在刘氏身边站着给准备给刘氏布菜。虽然刘氏早就在心中思考过到底要不要像平京城里那些体面的婆婆一般端着架子让新媳妇站着侍奉自己用饭。
然而她犹豫了一早上,如今见到成璧主动站在自己旁边,她反倒是慌了神,虽然她在脑海中无数次想过未来的新媳妇给自己布菜站规矩的场面,可真等到实践的机会,自己反倒是不知道该要怎么应对了。
眼见着成璧亲手从一边的丫鬟婆子手里拿过布菜的筷子,刘氏便更慌了,只不自觉地摆了摆手,“那个……成璧啊,你坐下罢。都是一家人,一起吃饭才是正理,何必拘束这些规矩?”
成璧一愣,然后余光瞧见了汪湛的眼神,最终成璧还是选择了笑着回绝了刘氏一下,“母亲这是说的哪里话?哪里有新媳妇一进来便享福的道理?侍奉婆母,是儿媳应尽之责。”
“这……”刘氏一方面很享受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然而另一方面脑子里还是存着理智的。虽然汪家门楣不差,可是成璧毕竟是公主的女儿,那可不能像平常的媳妇一般对待。想着公主与成国公,她哪里有敢摆谱?
思来想去,刘氏还是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决定牺牲作为长辈的心中舒爽感,摆出一副慈祥毫无架子的善良婆母模样,“成璧,何必客气?你嫁进来我们家,我与你父亲可是要把你当自己家女儿疼的!哪里有叫自家女儿站规矩的道理?不成不成。”刘氏一边说便是一百年摆着手,连饭都不想吃了。
奈何成璧显然是铁了心想要把规矩礼数做足,只是坚持着要服侍公婆,刘氏倒是慌了神,不安地看着汪瑛。汪瑛觉得没什么,只是好言劝了成璧一番,只是成璧依旧说自己是媳妇,不敢享福。
刘氏看着汪湛,想要汪湛出面劝说自己的媳妇坐下吃饭,结果汪湛只笑了笑:“母亲,成璧想要侍奉您,您便叫成璧侍奉便是了。”
“这……”刘氏无法,只能坐在那里被迫接受身为婆母的尊荣尊贵。
这一顿早饭,绝对是刘氏自从嫁到汪家来吃的最为心惊胆战的一顿早饭。分明自己是被侍奉的人,可是怎么觉着比自己侍奉别人还要难受。根本没有预想之中的舒适有面,反而时时处于一种不安之中。
早饭过后,成璧又侍奉着刘氏喝了盏茶才盈盈告退,转战欢寿轩给了汪老太太请安。汪老太太一见成璧便是欢喜的很,只拉过成璧的手连连夸赞着,成璧倒也没有不好意思,只是大·大方方地受着,又与汪老太太说了许多话,风度举止都是毫无破绽疏漏。这般下来,汪老太太心中便是更加喜欢成璧一些了。
刘氏吃完早饭,又被成璧服侍了一盏茶才得了放松不用端着长辈尊贵的空闲,反倒是忍不住蹙眉感叹,抱怨道:“原来当婆母,是这么个感觉。”
汪瑛冷冷地看着刘氏,觉得刘氏颇为没出息,“你不是一直羡慕那些做了婆婆的夫人们么?怎么如今你做了婆母,倒是看着也没怎么高兴似的。”
“就是!”汪渐在底下嗑着瓜子,栽楞在椅子上:“大嫂嫂多好啊!行为举止都这般恭敬了,母亲难道还不满意么?这新媳妇站规矩,母亲不是很期待来着么?”
“呸!”刘氏啐道,随手拿了个枣夹核桃冲着汪渐扔了过去,汪渐身手灵·活一接就中,直接扔到嘴里大口嚼着,“这枣子挺甜的,母亲多吃些才好。”
“你个混球小子!”刘氏恨的牙根痒痒,“我看你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哪里有你这样的人?今日是你嫂子嫁过来头一天,等我过几日再收拾你!”
汪渐毫不在意地冲着刘氏吐了吐舌头,只摆着鬼脸,然后继续嗑着瓜子。
刘氏忍不住念叨着:“这算是什么个事情啊?我年轻那会就想着以后当了婆婆,享享福气,怎么如今真的当了婆婆,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似的呢?”
“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汪瑛放下手中茶碗看着刘氏,“当初你嫁过来,我母亲可没叫你站规矩的啊!”
“我……”刘氏自觉理亏,想了半天也不说话。
第二日,成璧依然坚持着站规矩,并且几乎全天除了晚上睡觉都是陪在刘氏身边,刘氏终于过上了梦想中的整日有媳妇侍奉在身边的日子,几乎是连吃饭都不用伸手就能有人往自己嘴里送。
然而很可惜,刘氏一点都没有觉着这样的日子很舒适,反而她从头到脚都觉得很不舒适,她开始懊悔起来,新婚第一日便不该顺着成璧叫成璧站规矩的。
第三日三朝回门,刘氏原以为自己能睡个懒觉躲个清闲,结果成璧与汪湛依旧雷打不动地守在皓月堂门口,非要给刘氏请了安才启程回公主府。刘氏无奈,只得迎着头皮接应小夫妻两个,由着两人给自己请安磕头才算是完。
到了晚上汪湛与成璧回家,正好到了晚饭时辰,成璧依旧来打卡上班,服侍的更为周到了。
刘氏心中很是惶恐,看着成璧忙前忙后的身影,忍不住问道:“成璧啊,不知道公主与国公可好?我这心里甚是挂念啊!今日·你回去,可有好好问候?”
成璧娴熟地给刘氏夹了一筷子碳烤鹿肉,“回婆母的话,父亲母亲都极好,也都挂念着爹爹与您的。”
“那……这……你出嫁,怎么也不多在公主府留一会儿陪陪娘娘与国公呢?可说了些什么话?”
汪渐看着刘氏这样,憋笑憋的很是艰难,他生怕自己的母亲直接问福昌长公主有没有知道成璧在这里站规矩的事情了。
“就是那些寻常的话,不值一提。父亲母亲问母亲好,教儿媳多多侍奉婆母,不要懈怠。”
“哎,这娘娘与国公爷也太客气了!我怎么好意思?你在家也是千娇万贵地养着,哪里好使唤你,孩子听话,还是坐下来与咱们一起吃罢。咱们家可没有这么大规矩的。”
成璧则道:“儿媳中午回家吃多了,如今便是怎么也吃不下了,正好站着侍奉母亲,也活动活动。母亲不肯,儿媳可就没处去了。”
“这……好吧。”刘氏只得继续接受着成璧的“侍奉”。
到了第四日,成璧依然继续恪守本职工作来给刘氏请安,直接等候刘氏梳妆打扮,又侍奉来侍奉去。
等到中午,刘氏终于忍不住了,她亲自跑到了汪老太太所在的欢寿轩,只一气说了一大堆,先是悔恨内疚自己年轻之时没有好好侍奉汪老太太,然后又道从今往后一定好好孝顺汪老太太,最后扯出她的主要目的,能不能请汪老太太出面不要再让大奶奶来侍奉请安了。
汪老太太则道:“我还当你不知道呢!人家娶了公主女儿的人家,哪户不是得供着敬着,我还想咱们家多大的谱,莫不是大哥儿便是尚了公主也得让公主请安站规矩?”
……
不过好在刘氏的招很管用,汪老太太出山,亲自去和成璧说,成璧总算是答应了以后吃饭时和大家一起,不再在底下侍奉了。
刘氏升级为婆婆后的第一个苦恼总算是得到了解决。
媳妇太完美孝顺了怎么办,原来这也是一个很让人惶恐不安的问题。
尤其是媳妇还是公主府家的孩子。
以上这些消息场面都是由汪渐同学“友情”提供的,自然颖姝不得不为此付出一块上好的白玉观音坠子。
当颖姝结合了汪渐的文字并且脑补出刘氏不安不适应的样子时,她便是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像个傻子。
此举惹来了沈斌的好奇以及鄙视,颖姝这次难得的没有和沈斌生气,反而是笑着和沈斌解释了这一切。
“我们家这位大娘子啊,虽不是什么恶婆婆,可到底也是个普通人,自然有普通人的心思。这可心思荡漾来荡漾去,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颖姝连连笑道:“只是啊,我这么猜着,这主意,没准就时湛湛想出来的。”
“啊?”沈斌瞠目结舌,“不是说小舅子最是雅正端方,能想出这般的事情?不能罢。”
“那你就不知道了罢。”颖姝得意道:“我们家湛湛,看着多么严肃老实一个人,可一个人总有别人看不出来的性子的。有些时候,这个人灵·活的很,看着不动声色的,可心里可就不一样了。”
“就是说,一个人看着老实,可能其实不老实呗。”
“可以这么说罢。”颖姝很得意,她素来觉得自己在洞察几个弟弟性格这方面很是厉害。
汪湛的话用现代语言来讲,就是闷搔。
轻易不出声,一出声就是一记惊雷了。
“嗯,你也是个表里不一的。”
“什么?”沈斌很疑惑,“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那……你自己猜明白咯!”
沈斌:“……”
想来想去,沈斌还是想不出颖姝所说的自己表里不一到底是怎样的表里不已。
“你告诉告诉我呗。”沈斌拨弄着颖姝,结果遭到了颖姝的无情拒绝。
两个人又闹了一会儿,结果大山从门外进来道,“北部边地传来消息,二爷要不要看看。”
颖姝自觉地退来,沈斌却是一把拉住颖姝:“何必那么紧张,便是你在我旁边,我都是相信的。坐在这里就是,从来就没打算瞒着你。”
颖姝答应着,然后便是看着沈斌结果那信扎,眼见着沈斌面色·情绪的转变,逐渐阴沉,甚至带着愤怒,最后面上拳头上都起了青筋。
“怎么这么生气?可要紧?”
“王真这个狗东西!明面上劝着陛下厚赏,可实际上那些东西,几乎都让他自己贪了,还对白部说这是宫里的规矩。他当是宫里打板子只打六成数么?这般欺上瞒下,他可真是极好的谋算啊!”
颖姝心中“咯噔”一声,她的直觉带来了很是不好的感受,仿佛能感受到危机来临了一般,“那白部怎么说?”
“旦尚王爷生气归生气,可都走到边地了。便也只能回去了,只是这般,我大歆的颜面……还有,白部回去了,怕是不到几日,就得生了事端。到时边地不平,看他王真怎么收场?”
“那宫里知道么?”颖姝眼见沈斌这般愤怒,只觉得沈斌该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才好。
沈斌恨恨地,一双星目中竟是升腾出浓重的杀气来,奈何毫无办法,他只能拿起茶杯狠狠往地上砸去,又觉得不解气,复又掀翻了炕桌来。
“恨只恨,陛下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