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谣看着谢崇宁将碗中的鸡汤喝尽,又去替他掖好被子,“汤喝完了,你就好好休息着,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等到伊雪来。”
谢崇宁“嗯”了一声,平躺在床上,只是眼神却随着穆谣忙前忙后的转来转去。
穆谣确实是忙,谢崇宁倒下了,自然就需要有人出来稳定军心,无尘虽然可信,但是他毕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稳定军心,处理杂物,还是不能全权交给无尘来做。
至于徐志峰,虽然是她父亲的亲信,但是对于穆谣来说,并非是完全可信之人,所有的事情,她还是需要亲手过目一遍。
最近的从进城购进的药材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必须就近采购一些,只是肖湾附近的药铺出去那些被采购一空的,就是关门大吉的,根本买不到药材。
她长叹了一口气,拿着无尘整理的药单,去找了肖湾知府赵忠德。
赵忠德看见穆谣送来的药单,一张老实忠厚的脸上,也浮现出了难色,“哎呀,谢夫人,这购买药材,实在是有些难度啊。”
他长叹了一口气,垂头说道,“您也知道,这疫情肆虐之后,多少店铺的药材早就被抢购一空了,如今的肖湾那药材更是重金难求,而我们此时又有这么多的病人,如此数量庞大的药材,怕是……”
“我知道知府大人有难处,正是这样,我才更需要知府大人您的配合,如今肖湾附近的药材确实稀缺,但是我想请大人向朝廷求助,再请其他州城接济一些,救救急。”
“夫人有所不知,这疫情爆发的时候,我也不是没有向朝廷求助过,只是这信件送出去,最后都没有了音信,若不是这最后一封信交到了谢大人的手中,只怕肖湾如今已经是一座死城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早就派人将肖湾疫情一事上报给了朝廷?”穆谣心下一紧,然而朝中一直都未曾受到任何关于疫情的消息。
究竟是谁,这般手眼通天,不仅仅先后毒了两座城,还能截获所有送到京城的消息?
赵忠德拍了拍大腿,“是啊,可是微臣一直都没有收到朝中的回信,若不是谢大人寄给我信件,我还以为这朝廷,要放弃我们肖湾了呢!”
“事到如今我们也就只剩下这两个法子了,还情大人再多送出几封书信,倘若朝中不行,您便秘密派送给安平郡王,只要郡王收到信件,一定会出手相助。”
赵忠德看着手中的药单,如同一个烫手山芋一样,却又只能接受,“我也只能尽力了。”
穆谣点了点头,她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将药材一事委托给了赵忠德,她便再次走到厨房,却为谢崇宁取药,如今谢崇宁这身子,汤药是必不能断的,一面要引出银丝蛊,一面还要喝汤药控制病情,再坚强的人受了这些折磨,也得萎靡下去。
她朝着后厨走了过去,途中有个小丫鬟低着头正好从后厨走出来,穆谣避不及,刚好和小丫鬟撞了个满怀。
小丫鬟蹲坐在地上看着倒退了两步的穆谣,吓得转了个姿势跪在地上,“谢夫人对不起,是我没张眼睛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原谅。”
这丫鬟竖着两只冲天鬏,年纪不大也就十二三岁,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害怕,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就要给穆谣磕头。
“没事,不过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穆谣温柔的一笑,上前两步,准备将小丫鬟扶起来。
小丫鬟躲了躲,咬着下唇,还在说着对不起。
“我不是说了没事吗?”穆谣长叹了一口气,她长得有那么吓人吗?这孩子怎么下成这样了?“你若是再不起来,就去领罚吧。”
丫鬟小身板抖了抖,低着头站了起来,但是仍旧弯着身子,看样子很是害怕。
穆谣多看了她一眼,走到了后厨,拿起了专门给谢崇宁煮的汤药,倒在了小碗里。
汤药还在沸腾着,还烫着嘴,她便将汤药放在床边晾了晾,正好谢崇宁也已经醒来,身子半靠在床边,盯着穆谣。
“这都半个月了,广平侯这么安静,似乎是太奇怪了。”穆谣吹了吹碗里的汤药,让汤药凉的更快一些。
谢崇宁垂眸,陷入了深思。他如今躺在床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穆谣处理,对外面的事情,自然也不大了解,“你总归是要小心些,广平侯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嗯,你说的没错。”穆谣点点头,“最近我派人盯着张薇,只不过她每日都为病人忙前忙后,并没有接触什其他的人,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不仅仅如此,若不是那一日她再一次撞见张薇和徐志峰二人窃窃私语,也不会联想到他们二人的关系,“你可知我派人查了查徐志峰的底细,结果查到了什么?”
徐志峰是滦平候身边的人,谢崇宁自然不太了解,但是穆谣能这么问,“徐志峰也是南方人?”
穆谣眨了眨眼睛,对着谢崇宁流露出一丝敬佩的笑意,“你这都能猜出来?”
“他们两人唯一的联系,怕是只有这些了。”他在决定待张薇一起来肖湾的时候,就已经将张薇的底细差的差不多了,就他所知道的所有消息来说,张薇不可能与徐志峰有任何认识的可能。
而且刨除这些不说,明州,肖湾,张薇,还有蛊毒,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全都是南方。
“你这么说,难不成是有什么猜测?”穆谣细细想了想,都是南方?张薇是南方人,徐志峰也是南方人,而如今中了蛊毒的也是南方,而蛊毒的发源地,也是南方,这一件一件事情串联在一起。
“难不成是飞鹰帮?”穆谣震惊的与谢崇宁对视,这些线索联系在一起,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只有飞鹰帮。
最初他们来到南方,也只是为了巡查飞鹰帮的底细,结果先后多少次都遇到了刺杀,后来坎坎坷坷回到京城,这南方的蛊毒便开始再次爆发。
除了飞鹰帮,怕是也没有人能有这样通天的本事了。
“可这飞鹰帮,目的究竟为何?”穆谣是在无法想通,这飞鹰帮做了这么多事情,下了一步又一步的棋子,却全都无法连贯在一起。
谢崇宁沉思着。“这飞鹰帮确实是手眼通天,不仅仅在江湖,在朝中也有势力。”
“没错,今日赵忠德同我说,他送去朝廷求救的信件,最后全都杳无音讯,必定是有人将这些信件拦截了下来,你说这飞鹰帮,会不会是内阁搞的鬼?”
能在朝中有这样势力,还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也就只有内阁有这个胆子了。
“不会。”谢崇宁摇头,“内阁在朝中确实可以只手遮天,但是他们不会这么做。内阁虽然喜欢与皇上作对,但是也只是为了朝中的权利罢了,如此迫害百姓的事情,他们不会做。”
“不是内阁?那朝中还有谁?”穆谣皱着眉,看着碗中汤药的雾气渐渐减少,“先别想那么多了,赶快把药喝了,好好休息,等到伊雪来了再说。”
她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给谢崇宁喂着汤药,喝了几口,谢崇宁无意的问了一句,“今日的汤药,味道似乎有些奇怪。”
“奇怪?怎么会奇怪呢?”明明药材还是原来的药材,味道怎么可能变化,穆谣低头闻了闻汤药,脑海之中瞬间闪过那个同自己相撞的丫鬟,浑身汗毛战栗。
她朝着门外大喊道,“碧月,快去叫无尘大师!”
谢崇宁从未曾见过她这般慌张的样子,“怎么了?”
穆谣后背阵阵发寒,盯着手中的汤碗,压着嗓子慢慢说道,“今日我在后厨,撞见了一个慌慌张张的丫鬟,她正好从后厨出来,当时我没有多想。”
说着,她目光落在了谢崇宁惨白的脸上,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作声,谢崇宁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他沉着脸,对穆谣挥了挥手,示意让她出去。
“怎么了?可是那里不舒服?”穆谣心下漏跳了一拍,随手将药碗放到了一旁,就去搀扶谢崇宁。
只是她这手还未曾触碰到人,谢崇宁便低着头轻生咳了起来,嘴角溢出了鲜血,红色透着紫黑。
无尘匆匆赶来,便见到穆谣一双似水的眸子噙满了泪水,跪坐在床边,一句话也不说,谢崇宁印堂发紫,嘴角渗着鲜血,牵强的扯出一丝笑容,想要安慰穆谣。
“无尘,你快来看看,谢崇宁他怎么了!”穆谣立刻让出了自己的位子,却因为起身太猛,一个踉跄。
无尘把这谢崇宁的脉搏,询问着情况,“怎么了?大人好端端的怎会忽然如此?”
穆谣颤巍巍的拿出一旁的药碗,“你看看这碗汤药,可是有什么问题?”
无尘微微俯身,嗅了嗅汤药的味道。
“今日我去后厨取药,撞见了个战战兢兢的小丫鬟,我见她年纪小,许是因为害怕,也没有多想,可是现在看来,只怕是汤药里有东西。”
“断肠草。”无尘的表情格外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