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无尘淡定的俯下身子,捡起了自己的佛珠,像是无事发生的一般,悠悠然从他们二人身后经过。
穆谣干咳了两声,瞪了一眼谢崇宁,绕过他,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她经过徐志峰身旁的时候,刚好看见徐志峰盯着张薇的背影,虽然只短暂的一撇,但是她的直觉,这一眼,绝对不是凑巧。
因为需要长途跋涉,队伍也就只简单的准备了一些干粮,晚上还会找来一口大锅,熬上一锅米粥,顺顺食。
穆谣几人刚好围成一圈,等着锅中的米粥成熟,谢崇宁和徐志峰讨论着之后的行径路线,无尘在一旁听得认真,偶尔也会说上几句话。
张薇脚上的烫伤还没好,走路一瘸一拐的,着实有些不方便,明明徐志峰身旁就有个位置,张薇非要绕远,坐在自己的身旁。
穆谣看在眼中,“张姑娘,你脚上的伤如何了?若是有什么不便,我让碧月帮帮你?”
“夫人说笑了,你的丫鬟,我可使唤不动,像我们这种农民出身的,可享受不了您的福气。”张薇侧着头,用余光扫了一眼穆谣,语气满是讽刺。
“张姑娘何必那么在意自己的出身?”穆谣笑着,这张薇说来也真是奇怪,一般出身不好的人呢,总会刻意回避提及自己的身份,但是这个张薇偏偏生了个反骨,越是介意自己的出身,她自己就越拿这件事情来讽刺别人。
“我看张姑娘倒是为自己的出身,而感到骄傲。”
“夫人哪里的话,人的出声本就是不能选择的,我总得接受不是?”张薇僵硬的挑了挑嘴角回答。
“张姑娘是南方人吧。”其实她心中早就有所猜测,这张薇从来不说自己的身世,说的话也没有口音,可是唯独在说“fu”字的时候,张薇总是下意识的说出了“hu”的音,不过很快她自己意识到,也就改了口。
但也正是这一点,加重了穆谣心中的猜测。
“夫人对我这么关心?”张薇侧着头,不屑的一笑,却也没有正面回答。
穆谣看着这张薇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眼底满是防备,更是知道自己猜对了,“粥好了,张姑娘可要吃粥,我帮你盛一碗。”
说着,还没等穆谣伸手,谢崇宁先一步拿起了锅边的勺子,给她舀了一碗粥。
这不是刚巧吗,她刚说完话,手里就多了一碗粥,只不过这是谢崇宁给自己舀的,若是就这么给了张薇,是不是有点卷谢崇宁的面子啊?
她看了看张薇,张薇同样也盯着她手里的那碗粥,等着她的动作,她快速的举起碗,抿了一口,若无其事的忘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
张薇见了她喝了粥,也就作罢,谢崇宁放下了勺子,就只为穆谣盛了一碗粥。
他们南行的一路,广平侯竟然都没派追兵?不可能,这个广平侯绝对不可能这么安分。穆谣心中正怀着疑惑的时候,结果却刚巧看见了徐志峰与张薇二人迎面走过,两人并行了没有多久,很快就分开了。
明显是在故意拉开距离,两人并行的时间很短暂,看样子也不像是说了什么话,但是之后,两人就像是避嫌一样,谁也没有主动找谁说话。
“在想什么?”谢崇宁走来,就见她一个人坐在树下,梦游太虚幻境一般眼神空洞洞的不知看向了何处。
穆谣对着谢崇宁比了比手势,示意他坐下,然后瞥了一眼远处的张薇,“张薇到底是哪儿的人?”
“我派去的人调查她是随着父母,从南方来到北方的,她的父母也都是农民,只不过小时候,就将她送去了药房,当学徒。”
“你这查的还挺仔细的啊。”她微微挑眉,“那这张薇是在哪个药房做的学徒啊?”
“济世堂,京城里一个很小的药房。”
不应该啊,这个张薇的背景看上去干干净净的,但是她心中就是充满了怀疑,“我觉得,张薇应该认识徐志峰。”
“为何这么说?”
穆谣撇着嘴,有些为难,她没有证据,唯一的证据,就是直觉!不过她的直觉向来很准啊,但是她得换一种说法,“你难道不觉得,徐志峰和张薇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很尴尬吗?”
“没注意过。”谢崇宁瞥了远处的两人,相隔的很远,也看不出什么。
“徐志峰是我父亲手下的得力干将,他对父亲忠心耿耿,倒是没有什么,可是我总觉得的,这张薇来南方,是有目的性的。”
谢崇宁沉默着,“天天想这么多,你的小脑袋还装得下?”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多疑了?”穆谣咬着下唇,她也觉得自己越来越疑神疑鬼了,有的时候草木皆兵,可是这些人总给她一种心怀不轨的感觉,她这心里总是感觉不踏实。
谢崇宁拍了拍她的头,“没事,你的怀疑是对的。”
“你……”穆谣睁大了眼睛,不由得诧异着,谢崇宁明明知道张薇有问题,那为什么还让张薇跟着他们来?
只是谢崇宁伸出食指,在薄唇前微微比划了一下,想让穆谣噤声。
入夜,穆谣刚刚躺在床上,一旁的谢崇宁猛然坐起了身子,去点燃了烛火,动作之突然,吓得穆谣一惊,坐直了身子如同土拨鼠一样,看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谢崇宁在烛火下照了照,沉声道,“你戴好面巾赶快出去。”
“怎么了?”穆谣错愕的穿上鞋,走向他,却被男人严厉的制止,“别过来,去戴好面纱。”
“你到底怎么了?”她看着男人的举动,心下漏了一拍,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拿起一旁的厚实的面纱戴在脸上,闷声问道,“你是不是也被感染了?”
谢崇宁冷静的“嗯”了一声,“将无尘叫来,你出去之后,就别再进来了,让徐志峰给你让出一顶帐篷。”
穆谣往前走了半步,“你是怎么确认自己得了病的?会不会是……”
谢崇宁顺着灯光,将自己手臂上的红疹展示给穆谣,虽然只有小小的几颗,但是那疫病的症状已经初现。
穆谣知道了事态的严重,快速披上了衣服,去到隔壁帐篷叫醒了无尘,“无尘大师,还请您戴好面纱出来一下。”
帐篷内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同样带着白纱的无尘走出了帐篷,“夫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时间太晚了,而且结果也没有确认,穆谣也不敢太过声张,她指了指自己的帐篷,低声道,“大人他,好像也感染了疫病。”
无尘没有作声,但是向来冷淡的脸上,难得蹙紧了眉头,他们都没能找到能治疗疫情的药,这个时候谢崇宁若是得了病,对于他们整个本就军心慌乱的队伍来说,那无疑就是雪上加霜了。
穆谣听了谢崇宁的话,没有进去,就守在帐篷外面,微弱的烛火只能在帐篷上印出模糊的光影,谢崇宁应该是坐着的,无尘查看着他的病情。
两人低声讨论了几句,最后都沉默了。
等在帐篷外的她不知道里面的结果,好奇不已,就像是等在手术室外患者的家属,忐忑不安。
无尘冷静的走了出来,清冷的声音多了几分沙哑,“大人确实是得病了,大人说,明日让队伍先行,我与大人在后面慢慢追赶。”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告诉徐志峰。”穆谣点点头,看了看印在帐篷上端坐的笔直的人影,她尽量保持着面色镇定,可心中早就已经慌了神。
谢崇宁是他们整个队伍之中,第一个被传染的人,为何?明明他体质很好,而且若说和病患的接触更多的也大有人在,怎么偏偏他就是第一个被感染的人呢?
“大师,这病我越来越觉得蹊跷。”穆谣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夫人请讲。”
“这个病,未免也太有指向性了吧。”穆谣想到了明州城,又想到了肖湾,“明州城与肖湾相距数百里,这个病最先就是在明州城爆发的,就算有人活着将这病从明州城带到了肖湾,那这一路上,他就没有接触过任何人吗?”
“而且我们这一路走来,看管病人的将士们都没事,怎么就偏偏大人会得病?”
无尘点点头,“这也正是我所疑惑的地方。”
“这病,是有人散播出去的。”帐篷里的谢崇宁站了起来,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目标,只是我。”
目标只是谢崇宁?穆谣想到了广平侯,又想到了内阁,他们想要谢崇宁死没错,但是他们同样也会对所有挡了自己路的人下手,没有必要,只要谢崇宁一人的命。
即不想伤害他们,还想要谢崇宁死的人,会是谁?她想不通,但是倘若这病情扩散了
她将谢崇宁得病之事告诉了徐志峰,“怎么会?大人怎么会忽然得病的?”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她顿了顿问道,“距离肖湾,还有多久的路程?”
“若是依照我们现在的速度,五日便可。”
穆谣点头,“好,加快脚程,我们先将所有病患都聚集在一起,集中治疗,至于大人这一边,你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