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姑娘,倩儿既然是同人家打赌输了,自然会履行赌约,对自个做出来的事负责,还往甄姑娘看在她不过是个小姑娘的份上,救她她一回。”
李德倩的名声已经在京都挽回不了了,可命还能挽回,倘若此番连命都没了,日后更莫说有甚个未来,至于婆家,在京都寻不到,还便往外地寻,嫁得远了哪里还有人晓得京都这些个事儿来。
哪些重要哪些次要离王妃一瞬间便想得十分清楚。
甄明璇回过头来,赞赏的看得离王妃一眼,点点头应道:“好,王妃甚个时候履行赌约我便甚个时候去给月华郡主治病。”
“好。”离王妃既然做了决定也不拖拉:“我此番便回去履行赌约,还望甄姑娘做个准备,一会我派马车来接你。”
说着便起身离去。
离王妃的速度很快,一回府便着人以李德倩的口吻写了告示出来,又派人往城中各地张贴。
花月郡主张贴告示承认自个所做之事,又同怀真郡主许家二姑娘赔礼道歉一事不一瞬就传到了甄家,甄明璇一觉还未睡醒,那离王妃的马车也跟着来了。
甄明璇既然允了离王妃自也当回事,马车一到她便起了身梳洗一番,拿着小丫鬟准备好的东西就上了马车。
李德倩住的庄子十分偏远,人烟稀少不说,路段也十分颠簸,甄明璇坐得都要吐了,这才远远瞧见一个宽大的庄子。
离王妃已经在庄子里头等着了,一见马车到来忙引着甄明璇往李德倩的屋子里头去。
这儿是庄子,屋里头的摆设自是样样不如京都里头的王府,李德倩悬着一丝气息躺在床榻上,整个人都瘦的脱了型,原本俏生生的一张脸俱是红疹瞧着甚是吓人。
甄明璇这样也场面也见得多了,既没有露出嫌恶的神情,也没捂住口鼻,取了药来便叫人先熬了,这才又拿了牛痘给李德倩种上。
她手法干净,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可一通忙下来也累得够呛。
眼瞧着那牛痘种上去了,这才又着人灌了一碗黑漆漆的药汁下去,剩下的药包便都给了离王妃。
“一副药煎一次,三碗水煎成一碗,一天喝三回,三日之内必好。”又道:“丑话说在前头,她身上面上好些个疹子都叫抠破了,日后落了疤也怨不得我。”
离王妃一听便捂着心口,姑娘家身上有那许多印子岂不是破了相。
可甄明璇该说的说了,该做的也做了,也不管离王妃什么态度,手一甩便道:“时辰不早了,我就不留了。”行出十来步还又说的一句:“最好是给她换个屋子,将这里头的东西都烧干净了。”
说得这一句也不指望着离王妃回复她,几步就出了这庄子,可一出去她便又后悔了,此处如此荒凉,她一会怎么回去都还是个问题。
她正想着,一顶华盖马车便从后头嘚嘚嘚的赶了出来,因着才听见声想来是早就在外头候着的。
那马车上头也没徽记,甄明璇还当是甄家派来接她的,不要人请便兀自上了马车,可帘子一撩,瞧见的却是李玉笙那张俊秀的小白脸。
甄明璇手上一顿,倒也没有下车的意思,还往里头一坐,毫不客气的道:“送我回府去。”
李玉笙是跟着离王府的马车到这儿的,他还愁着如何同甄明璇解释自个怎在这里,可见她没有问的意思便轻咳一声,吩咐车夫:“去国公府。”
外头的车夫应得一声,便往马屁股上一抽,往甄家的府邸去。
甄明璇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子淡漠的气息,李玉笙瞧她如何进的那离王庄子就如何出的那离王庄子,就忍不住说她:“你整日跟这些疫病打交道也不晓得护好自个,难道仗着自个会治就真个不怕死了。”
说得这句马车内忽然又静谧得可怕,甄明璇抬起眼皮子坐直身子来,撑着下巴便是一笑:“小白,我能理解为你这是担心我吗?”
李玉笙一噎,脸皮子抽了几抽,这才又道:“不过怕你传染给本王罢了。”又道:“本王身娇体贵得狠。”
“呵……”甄明璇嗤笑一声,忽然身子一倾伸手撑在车壁上,将李玉笙圈在身前。
二人离得十分近,李玉笙一抬眸还能瞧见甄明璇面上细细的绒毛,他强压住狂跳的心脏佯装一副毫无畏惧的模样同甄明璇对视。
甄明璇却是好笑的看着他,伸手便勾了勾他的衣裳领子,隐隐瞧见一节锁骨还戳了戳:“到底哪儿娇了,哪儿贵了,给本姑娘瞧瞧……”
……
过得五日后,离王府的马车去得庄子一回,将住了好些时日的李德倩接回王府里头。
李德倩进府这日穿着一袭鸭黄纱衣,三千墨发随意挽了个髻,拿面纱蒙了面,从庄子出来直到马车进了离王府一个字都不曾吐出口。
离王妃亲自在二门接她,待瞧见那抹纸片似的人儿便忍不住红了眼。
李德倩眼神空洞,面容干瘪甚是憔悴,见着离王妃也不过生疏的喊得一声“娘”。
经历了这一回生死,李德倩整个人好似没有了灵魂一般,听到丁点声音便唬得一惊,可她却再不曾乱发脾气打骂丫鬟,反而说话客客气气,每日里无事便窝在自个屋里头看看书,做做女红。
这番好似换了个人一般的模样,却是吓得她院里的丫鬟越发小心翼翼,说话做事一分神都不敢分。
李德倩的改变俱都叫离王夫妇瞧在眼里,离王觉得女儿经历得这场磨难懂事不少,虽代价有些大,可还是值得的。
离王妃却只当她是受惊过度,便越发心疼这个女儿,有甚个好东西俱都给了她。
如今李德倩好好的了,那后院里头爱搅事的姬妾也叫离王妃得了空收拾一回,挑了两个不安份的便寻了由头还发卖出去,却还叫李德倩出来劝得几句,离王便对这个从前只会撒娇发脾气的女儿越发高看一眼。
天花之事闹得半个多月之久,在一场夏雨过后收了尾。
文帝传甄明璇以及一众太医名间大夫进宫,表彰一回,又赐下金银锦帛。
晓得吉王李玉笙也在这里头出了不少力,连带着他也受了惠。
众人皆欢欢喜喜的受下赏赐,谢得一回文帝又大喊“万岁”。
甄明璇自来就没缺过钱,自然对那些个金银锦帛看不上眼,在金銮殿上当着众人的面便推了。
李玉笙在一旁瞧着都替她着急,才要打个圆场揭过去,就听文帝难得的没有生气,开口问他:“那你想要什么?”
甄明璇斜睨的目光落到李玉笙身上,叫他周身一震,一颗心也叫揪得紧紧的,真怕她说出要同自个成亲的事儿来
甄明璇收回目光,浅浅一笑道:“我阿娘时常替我操心夫君之事,甚烦。”又道:“圣上不如允了我自个的夫君自个挑,谁也做不得主。”
文帝头一次听闻这样稀奇的要求,想得便是这里头有无政治利益关系,他脑子飞快的将自个几个儿子俱都想得一回,又想起自个那些个兄弟,觉得这其中无甚猫腻了,这才哈哈一笑:“姑娘家的亲事便是一辈子,朕允了。”
既然允了,还叫皇后赐下一份嫁妆下去,待日后甄明璇真个出嫁之时能用得上。
甄明璇笑吟吟的磕头谢恩,跟得了大宝贝似得,可一出宫便面色阴沉下来,飞身上马扬起马鞭便跑得飞快。
李玉笙掀起车帘望着那一骑身影越行越远,抿了抿唇,到底甚个都不曾说。
甄明璇回甄家的时候,甄真正巧过来看看甄淑婉成亲在即可有甚个能帮忙的,见她回来面色不好便跟了上去,却不想甄明璇一进屋便开始收拾东西。
甄真一唬忙将她手里的衣裳夺了下来,又问她:“这是怎的了,大姐姐婚期在即,你这番就走可不叫祖母生气。”
甄明璇也生气,红着眸子又将甄真手里的衣裳抢过来,怒气冲冲道:“有甚个好生气的,我出去外头给她寻个女婿还不好。”
瞧这话说的不阴不阳,甄真一瞬便想到了李玉笙,有些不确定的问她:“小姑姑,你是不是同十六舅舅有些什么?”
……
甄明璇到底没走成,将自个锁在屋里头两日,突然就跟想通了似得当作甚个事都不曾发生。
甄淑婉没得几日就要出嫁,她也跟着忙前忙后脚不沾地的。到得要出嫁的正日子,她还红一回眼,跟自个要嫁女儿似得拉着甄淑婉说得半日话,全是谁要敢欺负了你只管来同小姑姑说之类的。
甄真来给甄淑婉添妆,瞧见这一幕自个也红了眼。
甄淑婉嫁的是外地,便是马车也要行上一日功夫,此一去便也不晓得何时能再见,可再是难过也不曾在这大喜的日子落泪,还欢欢喜喜的看着她盖上红盖头,叫喜娘背着上了花轿。
迎亲的队伍一走,整个国公府便冷清下来,甄明璇同甄真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落空。
甄淑婉出嫁不过几日功夫,宫里头又传出了两个消息,一是嘉仪公主和亲蒙古之事,二是太子李天凌的太子妃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