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闹闹,你闹个够,还嫌不够丢人的……”贾释一瞧贾老太太这做派便忍不住一甩手,颇为不耐,甚个都懒得说,背着手便气哄哄的走了,本身就够乱的了,贾老太太还嫌不够乱的掺一脚,他连看都看得看了,总归也不会真个去寻死。
贾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来来去去只得一个“爹”字,待人行出去了,一回头眸子里俱是毒光,恨不能将甄真生吞活剥了去。
甄真嗤笑,无视了贾瑶缀毒的神色,总归她也翻不出大浪来,不过对着贾老太太她倒是意味深长,此番她是腿脚不便,不然真想在贾老太太跟前翘个腿,好表达一下自个的鄙夷,可她到底抬不起腿,只得冷笑两声莫不在意的剔指甲:“老太太倒是极有自知自明的,无端辱骂,殴打,栽赃郡主,随便拎出一条来,可都是蔑视皇家的行为,便是老太太身为皇后娘娘的生母也逃脱不得罪责的。”
贾老太太的声音一顿,叫甄真这话气得周身都疼,方才还要死不活的,立时便刷的一下站起身来,叉着腰指着甄真便骂:“我呸,你这小蹄子,进得我贾家的门便是贾家的人,我老婆子教训几句还教不得了……”
又道:“别一天到晚的端着郡主的款,你如今冠着贾姓,只要一只脚跨进贾家大门那就是后辈,是我老婆子的孙媳妇,我老婆子听那一声祖母不虚……”
“冠了你们贾姓便由得你们贾家人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了是不是?”甄真对贾谦招招手,问他:“你们贾家是这样的规矩不是?”
贾谦拧着眉头,还不待开口,甄真便又道:“还真是有脸有面的。”
“本郡主可不稀罕你们贾家这顶大帽子。”她的手往案几上一放,不阴不阳的却满满皆是怒气:“本郡主自打出生便含着金汤匙,自来是叫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还能任由老太太打骂的,若老太太说这是贾家的家规,那本郡主也无话可说,可若是本郡主奏请圣上,老太太对皇室郡主大不敬的罪只怕也要叫清算一回。”
贾老太太气得手都发抖了,哪里就真个叫甄真几句话给唬住的,当下便道:“别拿圣上来吓唬我,我老太婆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你要去告状只管去告,老婆子还怕了你了,就你这样的性子压根就不配成为我们贾家的媳妇。”她眸子一瞪老毛病又犯了:“信不信我老婆子这就休书一封让你哪来的滚哪儿去。”
甄真还没发火,贾谦却是先火起来了,阴阳怪调的笑一回:“祖母确是有本事。”
说着便拨开围着甄真的几个丫鬟,身子一弯不等她反应过来扛着往外头去,待行得远了,这才往她娇臀上拍得一把,没好好气的道:“爷好几日没干你,你皮痒了是不是?”
甄真本就心中不忿,又叫贾谦拍得这一巴掌,顿时又羞又恼,强行挣扎的从贾谦手里挣脱下来。
贾谦干不过她,又怕伤着她的脚,只得顺着她的意思将她放下来。
甄真脚一落地便甩开贾谦的搀扶的手,红着眼儿怒道:“贾谦,你一个只会在女人面前耍狠的,算什么男人。”她伸手一指:“那老太婆辱我骂我打我的时候,你怎的就无所作为了?”
贾谦神色几变,想说点什么,可到底什么都没解释,他从小便在威北侯府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可自来也得过且过,他到底是念情的,贾老太太年纪大了,他也不愿意去计较那些个。
可甄真却不这样想,她也是叫自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怎的嫁进贾家还就低贱起来了,叫人又打又骂的他贾谦身为自个的夫君就这样无所作为,她如何不气,难不成贾谦日后还跟那老太婆过一辈子?
他越是不说话,甄真便越觉得他窝囊,颇为恨铁不成钢,可也不得如何,气上心头便撂下狠话来:“就这样罢,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顿了顿又道:“若是过不下去了,也总有法子和离了去的。”
说着她便转过身预备离去,贾谦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面上带着不喜,可到底还是耐着性子:“你能不能别一点小事就说要和离的话儿来,这等事儿是能随随便便拿来说着玩的吗?”
甄真侧眸看他,跟着冷笑一声:“本郡主从来不将这事儿拿来说着玩,每一次都是认认真真的。”
……
贾释同贾老太太回来的第二天贾家的祖宅便闹得极是不安生。
可不论贾瑶做了什么事,多么叫贾释膈应,他还是念着父女一场预备给她将亲事操办下来。
黄元正那儿得了贾释的暗示,立时便请了媒人过去下定,他虽忌惮贾瑶克夫的名声,可到底同她有了夫妻之实,念着她容貌不俗,又是威北侯千金大小姐的身份,到底将心里头那股子不甘愿压了下去,速速六礼都走了一回,只等择期迎亲了。
按理说嫁女儿要矜持,三媒六礼的一般要走上半年才好看,可如今情况不同,贾释也顾不得那许多,只觉这女儿留在家里头一日便多一日忧愁,早早嫁出去便好。
贾瑶哭也哭了,闹也闹了,那上吊绝食的把戏玩了两回,贾释依旧是铁了心的:“你眼前只有三条路,一是死了一了百了,二是正正经经的嫁了,三是削了头发去做姑子,你自个想清楚了。”
她到底舍不得这红尘世俗,将自个关在屋里头一日一夜,终是妥了协。死了便甚个都没得了,削了头发进了那尼姑庵便一辈子也出不来了,嫁给黄元正那样的孬种,最起码她还能有报仇的机会。
就算这辈子再没得可能同李玉笙有甚个瓜葛,可她也不会就这样放过甄明璇的。
婚期就定在冬月二十,贾释不放心贾瑶同贾老太太,也不急着回京都,准备等贾瑶从荆州的祖宅出嫁了再回去。
自打那日甄真同贾谦吵得一架后,她便再没叫贾谦进过正屋,贾谦也没去书房,只日日歇在东厢房,起初他还软了姿态去磨甄真,可接二连三的吃了闭门羹便想晾一晾先。
李天凌再没来过荆州,可每日的东西依旧不断,吃得,玩的,用的,样样都有,贾释觉得李天凌这举动不妥,可他又打着关心自个表妹的旗号,却也没法说。
那些个东西甄真一样样的都收了下来,以往她怕贾谦心里不舒服,只收了便往库里放,可如今她就是要贾谦心里不舒服,不仅高高兴兴的收了,还该用的用了,该吃的吃了。
那血燕盏每日都要炖上一盅,时兴的布匹料子到了便要裁新衣裳,新出的胭脂水粉挑了颜色好的便用上,大大小小的明珠,钗环甚个的也来之不拒。
贾谦躲在暗处看着她每日笑盈盈的喝下那燕盏,腿脚不方便也要试新裁的衣裳,不出门也要涂脂抹粉,那些个明珠有缀在衣裙上的,也有缀在绣花鞋上的,钗环配饰喜欢的便戴在身上。
他心里头那陈年老醋打翻了好几坛,可到底将那些个不喜忍了又忍,随得甄真如何喜欢。
甄真每日里门窗大开,俱是笑盈盈的面容,好似没得贾谦便活得更自在一般,到得夜里门窗一关,缩进那冰凉的被窝里,这才觉得心尖泛酸,恨他贾谦不争气,恨他不晓得哄哄自个……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十月中,两人虽同处一个院子,却依旧好似没得交集一般。
那日贾谦往外头去喝得一日酒,回来的时候整个人便有些醉醺醺的,他手里捏着一封被拆过的信,周身都散发着戾气,借着夕阳余晖一进院门便瞧见那挂在窗下的玉风铃叮咚作响。
几个小丫鬟围在一块,听得那风铃一阵悦耳之声,便笑嘻嘻的说起话来,眸中无不艳羡之意。
贾谦不用猜也晓得那风铃是如何来的,他憋着一口气,大步上前,人还未靠近兮香便拦了,说的还是那句老话。
“郡马爷,郡主交代不能放您进去。”
贾谦心里头存着火气,看都不看兮香一眼,吐得一个“滚”字,伸手便将她推到在地。
兮香贾谦这一推,摔得屁股发麻,心里却噗噗噗的乱跳,自打甄真进门到如今,贾谦这人再是混,也没动手的时候,可今日是怎的了。
甄真听着声儿便晓得是贾谦进屋来,她靠在大迎枕上看话本子,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贾谦这样闯屋也不是第一回了,无甚个好奇怪的。
贾谦满身的酒气,夕阳残晖打在他菱角分明的轮廓上,透出一丝冷冽,他进得屋里来,脚步顿都不曾顿一下,直接往窗台去伸手便将那挂在窗叮当作响的玉风铃扯了下来,扔在地上瞬间便摔得残玉四溅。
冷落贾谦好些日子的甄真这才抬眸看他,眸中透出几丝嘲讽,薄凉的开口:“你除了会对我发脾气还有什么其他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