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紫宸殿里,今日焚的是泽兰和白芷调和的香,去了料峭春寒,兼有那暗暗飘荡的幽香,不论是温度,还是那香气,都将这殿里衬得暖融融的。
常言道,春困秋乏夏打盹,如今这春寒方去,困意却已然袭了来。
弋栖月执了笔,在那奏折上圈圈点点,好不忙活,可虽是忙乱,也难免觉得困倦不已。
“宸卿。”她抬首来,扭头看向一旁的俊雅公子。
只见此时,夜宸卿正执着一把折扇,轻轻地扇着那白烟轻逸的香炉,一瞬间,烟气环绕,倏忽间,弋栖月只觉这面前的公子当真似那出世的谪仙,一举一动,竟是少有俗世的气息,仿佛他只是一个渡劫的仙人,来这红尘走上一遭罢了。
微微痴愣了下,却道:“熄了这香罢,朕倒是愈发困乏了。”
这一说,事情倒是矛盾了。
弋栖月很多天没让他陪侍了,今日本就是叫他来弄香的,谁知才一小会儿,她就喊停了。
夜宸卿闻言,颔首称是,当即便熄了香,眉眼含笑:“白芷驱寒,此番又燃得好,屋里确是过于暖和了,陛下若是乏了,便早些歇息罢。”
弋栖月凝眸看了看他,轻轻一晃腕上的木镯,随后摇了摇头,道:“熄了这香,倒也清朗了不少,今日的奏折还未看完,不少事情不容耽搁敷衍,朕还想着多思量思量,怎能这时辰便歇息了呢。”
夜宸卿笑笑,道:“陛下辛劳;不过,陛下也当注意着身体,如今春寒方尽,平时不妨多用些白芷,入酒也是不错。”
弋栖月闻言,微微颔首:“宸卿当真是心细,你也站了许久了,怎也不坐到一旁歇息会儿?”
夜宸卿微微一愣,只觉今日的女皇陛下温柔得不似从前,虽是诧异,心下也不免涌起一泓暖流,竟是似那春水一般,须臾间便溢满了他的心间,让他自己也不免惊异自己竟会是这般反应,分明,自己来这皇宫,本是……
不再多想,笑道:“多谢陛下。”
弋栖月点点头,偏过头去,继续圈点,过了些时辰,窗外已然有些阴翳了,自是那夜幕降了下,还是初春,那虫声蛙声还是不多,只是寥寥地有一些,单调却不显得聒噪。
碧溪已然来点了灯,又行礼退了去,天色也是当真暗了。
夜宸卿抬手看着那一本古书,这书是陛下的兵书,他看着上面圈圈点点的朱批,字迹隽逸潇洒又丝毫不失灵秀,随手翻来看,这朱批竟是零落了整整一本书,也不免微诧。
他心中明了,这个高居龙位的女子,并非是靠那机会的垂青,这一笔一划,皆是心血凝成,都道是男儿坚毅,这倾城的女帝看似娇弱,却不知付出了多少的努力,这努力,怕是那些男儿也比不来的。
凰歌浩荡,必有其由。
他偏过头去,打量着那边的陛下,只见那青丝微垂,映着她白皙的面庞,宝石一般的眸子熠熠发光,秀美微颦,朱唇轻抿,娇美得不可方物,可偏偏又有那寻常女子未有的威严;她是清瘦的,姣好的,可她却能用这瘦弱的肩膀,为黎民苍生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