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栖月听着,自然觉得他的话很是好听,但是心下也存疑——
墨苍落如今应当在五派里颇有分量了,如若他真像他所说的这般,重于北国,痛恨南岳,南岳的皇帝又如何能参加舞剑大会?南皇出事之后,南兵又怎么可能得以在三州横行这般久?!
念及此,弋栖月并无表态之意,知道淡淡道:
“那第二件事呢?”
“时老前辈之事,此乃旧事一桩了,如若你那边一直扣押着老前辈,五派心里也存着芥蒂,如此,伤了和气,以后又如何能一同对付南国。”
弋栖月哼哼了一声。
归根结底,就又到这件事上面了。
他可真是不知疲惫啊,为了他那娇滴滴的未婚妻。
可此时弋栖月也明白,只要她不讲出来,墨苍落就不敢轻易动她,所以时过的秘密,也算是她弋栖月的一张盾牌!
“墨掌门,焱毒劲儿大,朕已经乏了。”
“如今便歇下了,这两件事,不妨以后再讲吧。”
语罢,弋栖月身形向下一晃,也不管他还抱着她,就抬手拽着被子。
墨苍落也是无可奈何。
他愣了一愣,随后瞧见她拽个衾被都没什么力气,松开手来,复又抬手给她将衾被掖好。
“好好休息罢。”
他低低地说了一句。
弋栖月兀自闭上了眼睛,不再同他讲一句话,只是默然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远去……
-
而此时此刻的湛玖,却是又慌又忙,团团转。
他断不曾想到,此前还在酒馆里坐着听他汇报的陛下,只是眨眼的功夫,竟然在这一家颇受她信任的店里消失了!
听着扮作小二的侍从讲,隐约听见了陛下那边杯盏落在桌上的声音,可是他们正想赶过去,却发现屋间全是浓烟白雾。
摸索着上前,陛下已经不见了!
而那白雾也让他们的头脑愈发昏花……
再后来,湛玖赶回来,才终于将他们就醒。
但陛下却不见了。
湛玖只能抓着那滚落到桌下的一个杯盏颦眉——这大抵是陛下留下的唯一一个东西,也许这上面有什么线索。
陛下失踪的消息很快便秘传给了仇凛将军,而仇凛此时在前线,军情堪称紧急。
碍于之前陛下的交代——切不可让人知晓她在南边,仇凛也并不敢大肆查找,只得暗中派人去搜查,却是全无头绪。
湛玖只得抱着那杯子又四处跑。
五大派他如今恐怕是去不得的,到这里也远,嫌疑较小,而如今在这一带,所有的府衙仇将军都会处理,一来二去,便只剩下夜氏了。
湛玖便一路疾驰赶上了回京的车架——
夜宸卿的车架被拦了下来,他从车里动了动身形,打算从车上下来。
孰知,车外湛玖断喝一声:“容君不必下车。”
随后,他一挥手,便只见几个湛玖的手下团团围了上去,守住了车架,而湛玖身形一掠,竟是径直冲上车去,身形隐没在帘中。
夜宸卿并未出马车,但也大致知晓车外的动静,可他见着如此阵仗,面上却毫不显得慌乱,眸子里无波无澜,瞧着面前气喘吁吁的侍卫统领。
“容君且恕在下无礼。”湛玖沉声说着。
夜宸卿点一点头:“不知湛大人如今前来,所为何事。”
湛玖颦了颦眉,随后手却是按上了腰间的刀:
“陛下不见了。”
夜宸卿一个愣怔,蹙起眉头:“何时?”
“就在分开后不久,在一处酒馆里。”
湛玖的眸子里闪着几分莫名的光。
——如今事态如此,他自然也是对夜氏生疑的。
倒不一定是夜宸卿,只是夜氏其他人未必不会动手脚!
这边夜宸卿听着这几句话,已经明白了湛玖的疑心,可是想了想他的母亲,却又心里没底——如若当真是母亲做的……
“那湛大人便安排人代在下回宫,在下回去瞧瞧。”
湛玖点一点头,这也是他一路上早就想好的事情了,安排着自然也是快捷。
再然后,夜宸卿便换上了一身侍从行头,随着他们向回赶去。
孰知,一路疾驰,到了换马歇息之所,夜宸卿却忽而颦眉问道:“湛大人,陛下难不成是凭空消失的?那处酒馆你可有查过。”
湛玖愣怔了一下,方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匆忙,竟是忘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经他这一说,匆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杯盏来:“据酒馆的人讲,陛下是饮了这杯子里的酒,然后这杯盏落在地上了。”
夜宸卿将这杯盏接了过来。
可惜如今这杯盏里是空的,闻着也只有一股酒味儿,他说不出这酒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来。
“那日的酒可还在?是否被人动过手脚?”
湛玖摇首道:“在,可是我们已经验过了,那酒并无问题。”
夜宸卿眉头锁得愈发紧了。
——陛下分明是不怕寻常的毒药的,如今若真是因为喝酒而被人带走,究竟是这酒里加了传说中的‘焱毒’,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焱毒一说他是在后来,听陛下说百里炙之死方才猜到的,而寻常人应当是不知晓的,夜宸卿也不敢说湛玖知晓与否,但是事关陛下的性命,这焱毒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便也不言。
“那便先回夜云天一趟,我自会询问母亲,如若不在夜云天……”
“湛大人若肯信任,将这证物交与我,我便再寻人去验一验这杯盏,看看是否能寻得些许端倪。”
湛玖闻言,有一瞬的犹豫。
可随后想起了,当初陛下在乱战中流落,夜宸卿也是舍命救护了她,也许这个人是可信的。
而如今,他们无法瞧出这杯盏的问题,倒不如让夜宸卿拿去测一测,毕竟陛下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好。”
-
总归也是周身无力,疲乏得紧,弋栖月并不知自己在榻上睡了多久,只知道,再有几分清醒,周围却是一片喧闹。
可她明明白白地记得,昨日墨苍落在的时候,这里很是安静,而他也对着她信誓旦旦道:“你不必瞧,如今这里安全,只有你、我和冠英知晓的。”
呵,师兄,你可当真是信不得的。
如若可信,你且说说,如今气势汹汹立在我面前的时芜嫣,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弋栖月张开眼来,只是浅浅瞥了一眼面前的时芜嫣,随后冷冷移开眼去。
她自然能瞧见时芜嫣发黑的脸,可是这又如何呢?
时芜嫣的父亲在她弋栖月手里,如若时芜嫣敢动她,恐怕这辈子也见不到父亲了。
何况时芜嫣的‘好夫君’墨苍落不还一心想着要利用她弋栖月?
——弋栖月便是不信时芜嫣敢动她。
孰知,如今的时芜嫣早已气愤和紧张、伤悲交加,她看见弋栖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愈发来气——
竟是发了疯一般地扑上来,狠狠掐住弋栖月的颈项!
“弋栖月,你个贱人!”
“你把我爹还给我!”
“把我爹还给我!”
弋栖月冷冷而笑。
可如今她也只能冷笑——原本她的力气自然是要强于时芜嫣的,可如今,昨日她中了焱毒,如今依旧浑身没有力气,很难挣脱时芜嫣疯狂的掐扼!
当然,她也绝不会将时过放回来,如今时过是他们想要的,也是她弋栖月的挡箭牌!弋栖月没有那么天真,她知道,她放了时过,这边对她便会愈发过分!
“还给你?”
“时芜嫣,你的好郎君想着办法呢,你总归也该给他个面子,至于你——只需要像以前一样,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缩在他怀里哭便是!!”
“呵,你寻朕又有几分作用!”
时芜嫣眼睛通红:“弋栖月!当年的恩怨你大可算在我身上,把我爹变成一个废人,再折磨他,你简直就是个畜生!”
弋栖月冷笑:“畜生?”
“当年你眉山倾权,以苦肉计污蔑好人,简直是比畜生还不如!”
时芜嫣一愣,随后却是手下加大了力道……
弋栖月只觉得咽喉愈发疼痛,她只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如今的时芜嫣近乎癫狂,她才不想命丧这个疯女人之手!
她一狠心,一手拽住一侧的床板,一手狠狠扣住时芜嫣的手腕,用尽了全身力气,生生将时芜嫣甩了出去!
‘砰!’
时芜嫣一个不稳跌落在地。
弋栖月却是几乎脱了力气,咬着牙狠狠向一侧挪去,避免时芜嫣再抓住她的要害。
时芜嫣摇摇晃晃地要站起来。
这边弋栖月却是冷笑:
“呵,困兽犹斗,时芜嫣,你越是如此,朕越是不会把你父亲还你。”
“不过也别急,也许哪日朕把他煮成一锅肉汤,还会分你一杯羹呢。”
她话语袭人,拢在衾被里的腿却悄然蓄了为数不多的一些力气。
而时芜嫣听见这番话,当真是面色沉黑,几乎是从地上跳起来,什么也不顾地向着弋栖月扑了过来——
‘砰!’
弋栖月看准了时机,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脚踹了出去!
时芜嫣的身体陡然无力后曳,随后飞曳出去,整个人瘫倒在地,没了动静!
弋栖月只觉得心里一松,可是方才用了这般大的力气,只觉得浑身透支,动一动都在发颤!
她垂了眼睛狠狠咬牙,想再蓄积些力气,孰知只是眨眼的功夫……
‘啪!’
一个耳光狠狠甩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