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茗羲、烈倾二人忙出了帐,却见一个人策马飞驰而入,浑身是血,手里执着一个牌子,见他二人,那人晃了晃手中的牌子,随即身形一个栽歪,直直跌下马来。
俞茗羲愣了一愣,一旁烈倾却赶忙挥手命人将这人抬进去。
“这人我识得,是陛下的贴身侍从——湛玖。”烈倾说了一句,便随着兵士入了帐。
“我本还纳闷,为何一直也不见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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弋栖月和夜宸卿好不凄惨。
本是历经艰辛寻了个人家,将将巴巴吃着了算是一天的热乎饭,在榻上睡个相对安稳的觉,如今祸害事又到了。
无奈之下,二人只能又寻了个山洞。
一路上又摘了些野果,便在山洞里凑合着当早饭。
弋栖月一边把果子往嘴里塞,心里一边后悔着——想想以前的自己,放着山珍海味还不好好吃饭,一顿饭时常凑合过来,如今想来后悔又奢侈。
可是果子味道不佳她也要吃,毕竟昨日晚饭也没吃,又这么折腾了一番,当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抬眼看了看一旁的夜宸卿,却见他拿着果子,依旧吃得斯斯文文。
弋栖月心里赞了一句——夜氏也的确是名不虚传。
夜宸卿却仿佛知道她在瞧他,不一会儿便转过头来对上她的目光,面上三分笑:“陛下。”
弋栖月经他一唤回过神来,又瞧了瞧这果子,道:“没事。”
“朕只是在想,如若能回到宫里,朕便安排三天国宴,摆满一大桌,同你一起吃。”
夜宸卿闻言扬了唇角:“饭食好吃也不当这么心急,不过陛下回了宫里,可要按时用膳。”
弋栖月瞧着自己腕上的镯子,颦眉道:“如何能算是心急?都快过年了。这回连国宴都没有了。”
夜宸卿瞧着她,声音放缓了许多:“等陛下归去,可以补一场国宴。”
“如今事情这样并非是陛下的错,戾太子等人明知陛下外出是为了抵抗外侮,他们却趁机作乱,不仁不义,不能长久。”
弋栖月点一点头,只是用另一只手抚弄着自己腕上的木镯子。
夜宸卿垂下眼睛瞧着她,半晌沉了一口气:“臣下瞧瞧陛下的脚伤。”
弋栖月回过神来,任凭他小心翼翼地给她瞧着。
“不妨事了,今日虽狼狈,但是没再伤着。”
二人在这山洞里歇了一个上午,下午便又启程,在这片山野活动。
走了不知多久,几乎是傍晚时分,终于瞧见前方有一户人家。
如今快到大年,遥遥地便能瞧见那人家外面陈列的过年上贡的吃食,想来应是个还算富庶的人家。
弋栖月瞧了一瞧,随后对夜宸卿低声道:
“不妨过去一瞧,先寻口水喝,如若可以,也可用首饰换着住一晚。”
夜宸卿颦一颦眉:“也好,不过陛下不应再用首饰换了。”
之前他知道陛下用首饰换衣裳的事情,本想去寻那阿婆,用银子抵回来,只可惜还未来得及便出了事。
“臣下身上还有些银子的。”
弋栖月闻言愣了一愣,随即却似是非是地拍了拍他手臂:“你不早些说,之前那婆婆不大识货,朕可是给出去不少,现在身上也不剩多少首饰了。”
夜宸卿垂眼瞧着她:“是臣下疏忽了。”
再抬眼时候却有意无意地瞧了瞧她腕上的镯子。
——陛下,便是走投无路也舍不得把那个人给她的镯子拿下来。
二人到了那户人家门口,前来开门的是一个十六七的小丫头,面色偏黑,眼睛却是又大又明亮的。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脑袋光秃秃的小男孩儿。
这丫头瞧见二人愣了一愣,随即转身叫道:“爹,娘,有客!”
再随后,兀自里面应了一声,一个着绛紫色衣裙的中年女子便匆匆而出,边走边道:“有客便有客,叫个什么,讨水便给水,歇脚便任凭他们歇在门口,要饭要财的便打发了。
你这玲丫头愈发不会做事了。”
那丫头点一点头,却道:“可是,娘,我瞧着这二人……”
她不知怎么形容,只是觉得这两个人长得俊,一举一动也不寻常,更何况这男子还抱着一个女子,不知这女子是不是受了什么伤,需不需要用药……
那中年女子瞧了一眼弋栖月、夜宸卿二人,也是愣了一愣。
“大姐,我二人在山野中迷了路,想借宿一晚,也有些银两,不知能否行个方便。”夜宸卿瞧见她,又重复了一遍。
这女子张着嘴愣了许久,随后忙点头:“能,能,可以的。”
又转头对那丫头道:“玲丫头,今晚你便同你相公一处。”
一旁的女孩闻言,颔首道:“好的,娘。”
说着牵了一旁的小男孩儿道:“相公,今晚玲子便随你睡。”
那小男孩儿嘿嘿笑着:“好,好,娘子能给阿祥讲故事。”
弋栖月被夜宸卿抱着,听着这一干对话,心里大致也明白了——这女孩估摸着是这户人家的童养媳。
那妇人便让女孩引着弋栖月和夜宸卿往里走,自己则又匆匆忙忙回了方才的屋中。
女孩儿自然是听话,一路走着到正堂,引着二人在桌案前坐下,交代了那小男孩儿几句,又匆忙出去寻茶水了。
这屋里便只弋栖月夜宸卿两人了。
弋栖月四下瞧了瞧,忽而侧过头去,小声道:“一会子给他们银两,出手莫要太阔绰了,先适当给一些,若是他们嫌少,你再添些。”
如果一口气给得太多,对方也许会生疑,较真可就麻烦了。
夜宸卿明了,点了点头。
一会儿那女孩儿引着她家小相公便也来了,给二人倒了茶水,又垂手立在一侧道:“二位客请先喝口茶水罢,我家爹娘还在忙活过年事,一会儿便过来了。”
弋栖月一笑道:“谢过姑娘了,肯留我二人借宿,着实感谢。”
说着,她抬手执起有些陈旧的茶盏来,手一倾,不着痕迹地让那茶水从一个缺口先流出了些许。
瞧着银饰没什么变化,便呷了一口。
二人等了些许时候,这家的男女主人便齐齐到了,弋栖月讲明想留宿一晚后,那二人应允,夜宸卿便将银子给了他们。
弋栖月瞧着他挑的数目还好,也不多言,而这家主人只是乐呵呵地收了银子,不嫌少也不觉多。
“不知二位从哪里来,要去往哪里?”那妇人笑了一笑,又给二人把茶填满。
二人道了谢,弋栖月便笑:“本是想进都城去的,谁知那边山林太繁茂,一来二去的便迷了路,不知大哥大姐能否帮着指个路。”
那男主人闻言一笑:“如此,你二人也快要到了,这便是都城西郊了,向东再走一走,稍拐一下便是城门。”
弋栖月闻言心下微诧——沿着那密道一路走来,竟是到了西郊,如今,同烈倾他们汇合更是没希望了。
“你二人若是不识得路,明日一早,我去打柴时顺便给你们指个路也是不妨。”
弋栖月知道自己过去便是寻死,自然不是想去都城,方才不过是个幌子,闻言却面上带笑:“如此甚好,那便谢过大哥了。”
夜宸卿在一旁并不说话。
那妇人却又道:“不过妇人思量着这一阵子往都城去的人应是极少的,那边乱得紧,还在抓人。”
弋栖月一旁颔首:“只是家在都城里,如今年关了,再乱也得回去瞧瞧家人的。”
“那可也得小心着点。”那妇人却依旧说着,仿佛一定要把事情说出来一般。
“姑娘可是知道,如今皇上的军队和里面戾太子的军队已经对峙许久了,那边的烈将军执意说皇上在军中,只是身体抱恙,这边戾太子却说,皇上不露面,便算不得是在军中,说烈将军谋反,如今还在大张旗鼓地悬赏皇上,一时间搜查的兵将都疯了一般,我们家这几日已经来了好几趟官兵了。”
那妇人一边说一边盯着弋栖月、夜宸卿的反应。
弋栖月听了事情全部,心里恨得牙根痒痒,也是心急,但表面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如此的确是够乱的,倒是多谢大姐提醒了。”
几人又简单谈了几句,妇人便对一旁的女孩道:“玲丫头,先领着二位客人去你房间歇下。”
又转过头来对二人笑道:“屋舍简陋,二位客便先歇一会儿,一会儿该着吃完饭的时候,妇人便去叫二位,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便是。”
二人道了谢,便随着那女孩去了。
这女孩的房舍不大,也很陈旧,但是很是干净整洁。
女孩一言不发地把二人带到了,然后低了低头道:“那阿玲便先走了。”
夜宸卿那边道了声谢,弋栖月却笑了笑招呼她过来。
女孩儿愣了愣,随后缓缓移到了弋栖月面前。
夜宸卿转过头来瞧着弋栖月,弋栖月却笑:“我瞧着这丫头长得很像我京城里头的妹子,心里欢喜,想同她聊聊。”
那女孩愣了愣,却道:“夫人长得俊,阿玲只是个粗丫头,如何能同夫人的姊妹比。”